,有一处祭祖的所在,也是一座很大的房子,吉府每逢重大节日,如有需要,就会在此房子里举行祭祖活动。吃庆功酒时,芳儿成了主角,蹿上蹿下,都是他的身影,今天晚上好了,今天晚上芳儿很安静,坐在佣人席上不出一点声音。今天晚餐的主角,无可争议,是彩主儿,是她提出,让大家聚在吃庆功酒的大厅里,吃这顿粥的,而且我看见,在大厅最突出的一面墙上,居然挂着由彩主儿手书的一个“粥”字,用的字体当然是她所擅长的草书。不容易的,大家都这么说,我也这么说,不容易的,这个“粥”字……据说这个“粥”字,对彩主儿来说,已经是很难认识了,要写,就更困难,据说不知是谁,教彩主儿写这字,现在看到的挂在吃粥大厅墙上的“粥”字,是彩主儿下午写下的,裱也没裱,来不及,就用小钉子将宣纸钉在一块薄板上,薄板被挂在墙上。彩主儿说话了,厅内开始安静下来,彩主儿说,今天让大家来这儿吃粥,目的不是真要让大家来吃粥,芳儿立了功,所以几天以前,吉府大摆酒席,请大家吃庆功酒,这好酒好菜吃多了,肚子里闹得慌,吃粥可以清肚子,我不会说什么,请大先生说,他代表我说几句话,说完,彩主儿用力推我,让我站起来,对大家说几句话,我被逼无奈,站起来就说,一点没打腹稿,我说,为什么在吃了几天庆功酒以后,要让大家来吃这碗粥呢?一是为了清洗肚子,这一点,刚才彩主儿已经讲过了,还有一点,我们菜吃得再好,酒喝得再多,都不能忘了我们的饮食之本,我们的饮食之本是什么呢?我说到这儿,低头看身边的彩主儿,彩主儿立即说,看我干什么?我又不能够知道,说完,她就笑起来,同桌的算旦、算芭都笑了起来,我回头看墙上那幅“粥”字,它不会说话,也不能够告诉我任何道理,我转过头来,顿了顿,忽然高声说(手顺势猛地挥一下),是粮食,是稀粥,我们别忘了我们人类靠了在地里生长的谷物,已经在这世上存活了几千年,甚至是几万年,这时有一个小厮开玩笑地说,大先生,到底是千年呢,还是万年?我说,都有可能,他又开玩笑,说,大先生,不能再往前提一点了吗?我说话声音更高,情绪也更好,说,小伙子,不能再往前提了,再往前提,就是猴子了,大家听罢,大笑起来,我说,我们都别忘了,我们的饮食之本是稻谷和麦子,是我们此时在桌上摆着的这碗稀粥,也别忘了,我们的老祖宗其实不是人,更不分穷人和富人,我们的老祖宗其实就是一群……我没说完,心想,不对,厅堂前面就是吉府祭祖的地方,下面的话要是被我说出来了,我怕是要受到祖先责怪,那个刚才问话的小厮忽然发疯似的叫嚷起来,叫嚷的声音非常短促,仅有两个发音:猴子……整个厅堂里的人都狂笑起来,只有我默不作声,接下来我也将默不作声坐在桌子边吃完这碗粥,我抬头看厅堂里的人,看他们仍在张开大口笑着,他们好像早已忘了自己到这儿来是为了做什么事情的,他们一个个疯笑的脸庞也好像在瞬间变了形,变成了猴子脸,这些长着猴脸的人真不会低下头去坐在桌子旁,安静地喝完一碗稀粥,就像我做的那样,我再次转动脑袋,仔细端详墙上那幅草书“粥”字条幅,这幅字才是彩主儿在近些日子以来写出的最好的一幅书法作品,这时候看这字,真真切切感觉像有一群谷粒正在字间的墨迹里腾跳欢闹,这情景强烈地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忽然感到自己这会儿变得非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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