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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程墨苏突然惊醒过来,心头跳得厉害,她的脑子里竟突然空白了一片,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边那个位置空空荡荡的,纤纤素手摸了上去,却是一片冰冷的凉意。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不远处的明镜中映着她若桃花般微红的容颜。
她下了床,披上一件薄薄的月色披肩,与窗外的月色浑然成了一体,她的脚步款款摆动,时间变得沸沸扬扬,她只觉得头脑中那片空白嗡响得厉害。不由地打开窗棂了来,瞧着那明净的月光映在浅绿色的景致上。
她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心头梗着什么东西,让她很是难受,晚风沐浴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她缓缓地走着,踏足在那冰冷的地面上,眼见着前方不远处的灵堂,却是一怔。
那痛苦的时刻生生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她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缠绕着的黑纱,这才想起了她为何在此,又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她踉踉跄跄地跑向灵堂,眼泪又成了止不住得一样,簌簌地往下掉落着。
申副官走了,潇镜也随着去了。一天之内,两场丧事,两条生命。
她眼前一黑,竟直直地向下栽了去,那些现世的伤痕在她心中越刻越深,厚重的伤悲凝聚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一个温暖的力量将她扶了起来,她在那淡淡的烟硝气味中缓过了神来。
玫瑰色的唇轻轻地颤抖着,长如羽般的睫浸染一片湿意。..上官少弈瞧着她的样子,心中的绞痛又深了几分。刚才潇镜去了,程墨苏也随着晕倒了,再次醒来时,她便就成了这般痛苦的模样。
他静静地看着她,那深邃的眸子与浓厚的黑夜融为了一体,那般的寂寥与清寂。她怔了怔,抬起水色的眸子,回视着他的目光。这无声的驻足于凝望,在彼此的生命长河里能有多少时光。
“潇镜……”她吐出这两个字来,发现自己的嗓子竟黏住了一般,声音细微得不可听闻。
他却拾起她的手来,那温热的掌心透着一股悲伤和愤恨,她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想起了年少时他那锋利眸光中盛满了的踌躇满志,而如今……
她低下如画的眉目,随着他来了灵堂,灵堂又多了一个牌位。她紧紧地咬着玫瑰色的唇,那摇曳的烛火将她白皙的容颜映得火亮,那两个牌位并在一起,让申副官的名字不再孤单。她靠在他的怀里,泪水决堤,一片的萧索与冷清。
“墨苏……”他轻轻地唤她,她心中悲恸得厉害,他的声音如冰冷的夜一般,那样得凄凉。
“少弈。”她反握住他的手,玫瑰色的唇轻轻地颤抖着,连带着声音也抖动了起来,“你不要觉得孤单,你还有我,还有凌恒……”
他的手心紧了紧,那双黑如点漆的眸中退散了悲伤,一抹坚毅油然而生,“是,我还有你,还有凌恒。”
她点了点头,见他恢复过来了一些精神,也不由得止住了眼泪来。他静静地看着她,陷入了那片水色的漩涡之中去。他顺势揽住她,声音清冽,“墨苏,你好好歇息,我们明天就回上海去了。”
“回上海去?”她不解道。
“是,我已经叫人去把你程家的旧宅子收拾出来,你先带着凌恒和风吟住过去。”他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紧紧埋在了自己的怀里,“姜总司令给我调了一些兵,再加上我曾经的亲兵,成立了税警总团,去驻守吴淞江沿线。”
她点了点头,稍微放下了一点儿心来,轻柔道:“你就放心地好好练兵,我会好好照顾凌恒的。”
“好。”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她唇角边上噙着的那一抹秀美。如今城破人亡,可她望在他眼中的目光却是温柔的向往。那一刻的眼眸,就如同绚烂的彩色,时而动人,时而困惑,但让他无比热烈的眷恋着,不肯移开半分目光。
他揽着她瘦弱的肩膀,她枕着他睡了一夜,再度醒来,便又乘了专机返回上海去了。上海的租界内仍一片大好光景,看不出半分战争的味道。但她不是那样没有长远眼光的人,眼见他,眼见他楼塌了,不都是一个家族,一段故事,一个城市的命运吗?
两个月的光影过得很快,上官少弈率领的税警总团开拔奔赴了会战前线。她瞧着窗外变了颜色的天空,瞧着夏色尽数褪去,眼见着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眼瞧着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小姐。”风吟见她也不再休息,索性推门进来,曾经的程家府邸是何等奢华,如今却人走茶凉,大厦将倾,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与凌恒。风吟叹了一口气,道:“小姐,你每天睡这样少,可怎么是个办法?”
程墨苏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今天的报纸来了吗,广播里又说了些什么?”
“现在才刚刚清晨,报纸哪里能有卖的呢,广播里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小姐你还是再睡一会子吧,等睡醒了,这些东西也都能再有了。” 风吟劝慰道。
她默了默,水色的眸子微微低垂下来,“少弈他开拔去前线已经这样久了,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我实在是……”
“小姐不用担心,姑爷他用兵如神,不会有事的。”
她嗔了风吟一眼,这样肉麻的赞赏话也亏这丫头说得出口。风吟面上也随着一红,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音,面上又是一喜,道:“小姐,是送报纸的报童来了,我去开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