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流云被侍婢迎回房中休息,这次,却是又单独有了自己的院子――无论如何,经过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已经没法再把她当一个普通侍女对待。这住宿条件的提高,又不知道暗地里惹了多少人心思活泛,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了。
客厅内,沐梭沙和燕王大眼瞪小眼,燕王举了几次茶杯,暗示他可以走了,偏偏沐梭沙仗着自己一张异族人的脸,就装不懂。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燕王终于忍不住了,拿茶杯轻磕了一下桌子:
“沐梭沙王子,天色这般晚了,你难道不该带着众使臣回驿馆休息吗?”
嗖!穆伦和瓦纳犹如顺风耳一般,一下出现在客厅门口,笑嘻嘻地:
“王子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王爷不用担心!”
“如果王子想着和王爷多亲近亲近,我们哪怕在院子里餐风露宿也是开心的……餐风露宿,这个成语这么说,没错吧?”
沐梭沙忍住了笑,得意地点点头,转眼用极为诚挚的目光看住了燕王:
“燕王爷,你我两家不是有合力出兵的草议么?我们便在底下多亲近亲近、多了解天都的国力民情也是应该的呀!”
燕王的眉毛直跳,努力压抑才没有当场发作:
“沐梭沙王子,本王若记得没错,你我之间还有赌约未履行……”
沐梭沙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
“哈!不说我还忘了!”
“沐梭沙王子,你终究是一国王子,也是储君的身份,所谓君无戏言……”
燕王忍住了烦躁,口气则不期然带了教训。沐梭沙却飞快截断了话头:
“我知道,但情况永远是在不断变化的,我们一辈子许的诺言何其之多,难道都一一能实现吗?”
燕王蹙了蹙眉:
“凡夫俗子不能履行诺言,自然也是有的,但作为王者……”
沐梭沙笑了笑,忽然飞快说了一句:
“都道‘万岁’‘万岁’,谁见活过百岁的帝王了?语言,绝大多数时候只是表达一个愿望而已,它什么也不是!何必拿话绑着自己呢?!”
燕王看着他,只觉一口逆血横在胸口,恨不能啐在他的脸上!异族人,果然大逆不道,连这种歪理都扯得出来?!但转眼之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丁流云!没错,这个胡搅蛮缠的异族王子,和那丁流云何其相似?!难道,这两人之间……
他狐疑地端详了一番沐梭沙的面容,断定跟那丁流云毫无相类之处。然而,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呢?
按下心中的疑虑,燕王恢复了温文尔雅的笑容:
“沐梭沙王子说话,果然令人茅塞顿开,既是如此,本王倒不好再矫情了,便招待王子在本王府中留宿几日……”
沐梭沙和穆伦、瓦纳瞬间露出了狂喜的神情,跳起来简直要击掌欢呼。却听燕王猛然语音一寒:
“不过,王子既是来到我天都国,便该谨遵天都国的规矩!后院乃本王女眷聚居之所,王子若擅入,哼哼……休怪本王无情!”
燕王眼中,陡然射出两道寒光。
沐梭沙呆了呆,压抑了心中的欢喜,耸耸肩:
“知道了!您只管放心,沐梭沙一定会尊重贵国的风俗!”
沐梭沙说着,一双湛蓝的眼睛却是转来转去,极不安分。燕王瞅在眼里,心中暗道:这也真是诡异了……瞧他这副神气,竟是和那丁流云一个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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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王府,钰锦屋内,昏黄的灯下,烈王的背影如山一般伫立着。
钰锦坐在凳上,仰头望着烈王,眼中是深深的恋慕,声调低而柔软:
“王爷,钰锦也是想试探试探燕王府的实力,所以才……”
烈王回头,眼神里散发着一种冷冽的温度:
“你不要将你山大王的脾气带到京城里面来!虽然我天都建国时日尚短,但仍然有贵族与平民之分,你若行事过分了,将来是会遭到非议的!在贵族圈中,凡事最讲师出有名!”
烈王眼前,不期然闪过了太后。
钰锦雁翎般的眉毛颤动了一下,低了头:
“是,钰锦省得……”
烈王放缓了声调,手轻轻抚过了钰锦的肩头:
“既是有了身子,便早些歇息吧!睡前,打发婢子上厨房弄些补身的汤药来,你早年身上受过伤,在那大山里又没有什么高明的医生,正好在王府里好好调理一番!”
钰锦垂头默默应了,但在她心中,却有两个词一荡一荡的,仿若水面上的涟漪:山大王……贵族……
烈王不知何时走出了屋子,早有小丫鬟静悄悄地进来,将炭火拨旺。又有几人抬着两桶热水,一起搬到了屏风后面,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小丫鬟上前向钰锦福了一福:
“钰锦姑娘,热汤已备好,请宽衣入浴。”
钰锦横了她们一眼,默不作声地豁然站起,带着一股风,大踏步地走入了屏风之后。小丫鬟们看出她心情不佳,忙踩着小碎步上前试着伸手替她宽衣,却见钰锦在腰间一按,铮的一声,一股雪亮的宝剑骤然弹了出来,吓得周围的丫鬟侍婢们不由一声尖叫,五六个人,倒是瞬间倒了两三个在地上瑟瑟发抖。
钰锦看着这些纤纤弱质的女子,忽然觉得此情此景说不出的荒谬,不由大笑了几声,管自将衣襟一扯,呼啦啦一声,广袖长袍的红衣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