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皖从梦中醒来时,已经快到了正午,她缓缓的收拾了东西到大堂里去吃东西,听见有人在大厅中边喝茶边窃窃私语。
“这次尉迟府可比几十年前赵府要惨得多,听说赵府当年不过是诛灭后一把火烧了,哪像现在的尉迟府,尉迟凛和尉迟垣父子俩的尸首还吊在城门上呐,我今天路过时看见了,那叫一个吓人!尉迟凛听说是服毒自杀的,他儿子可是生生被乱箭穿心死得,啧啧啧,那情形叫一个惨,把打城门过的小孩儿都吓哭了,现在过城门的除了胆子大的,哪个敢抬头看啊。”
“话说国君怎么这回这么狠心了,以前不是挺器重尉迟凛的吗,怎么跟有深仇大恨似得,死了都不让他消停。”
“可不就是因为以前器重,现在才愈发恨得牙根痒痒么,养了这么多年还养出了一个白眼狼,任谁能咽下这口气啊。”
“说得也是。”
掌柜的一脸苦笑站在那群人桌边,指了指墙上“勿论国事”的字条道:“各位可还需什么茶点?”
那几个人一见这场景也明白了几分,忙道不必,各自付了茶钱就走了。
慕皖在一处僻静桌前落脚,斜眼看见正一个人坐在桌前静静饮茶的男子,虽是沉默不言,那周身萦绕的杀气却是长年累月杀人取名才能磨砺出来的,慕皖不会看错。
店小二殷勤的过来问她要吃些什么,慕皖点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对店小二道:“同样的酒菜,送一份到那位公子桌上。”
酒菜上桌时,慕皖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隔着一张空桌子的距离遥遥敬了他一杯,男子抬手回了一杯,便是接下了慕皖的所托之事。
酒足饭饱,慕皖折返厢房中,不就便有人敲门。她随口问了一句:“是谁。”
沉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店小二。”
慕皖笑笑,开门将这位“店小二”迎入房中,将案上的银票推到他面前,言简意赅道:“城门上,尉迟垣尸首。”
这些常年混迹于茶馆客栈中招揽生意的江湖杀手,虽然不见得比得上魑魅宫中的杀手有手段,但行业规矩确实是不错的,办事也十分利落,不过一夜的功夫尉迟垣在风中飘摇的尸首便从城门上消失了,国君震怒派人去查出偷尸之人。然而尉迟家已全数剿灭。实在不知有哪个会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去偷一具无用的尸体。
尉迟垣尸体丢失的第二日晚。慕皖依照字条上的地点找到了西郊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地,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一个人和一具尸体。
“再加五百两,帮我将他火化。”慕皖对那杀手道。
夜幕中的熊熊大火很是显眼,却因这里没有人烟往来而变成了一道孤寂的壮美。
“不知这位是姑娘的什么人。”
慕皖仰头看天上闪耀的星子。似是感慨道:“算是我一个故人吧。”
夜风乍起,掀起她的裙角,杀手收了银子已经悄悄走了,她独自一人站在崖边,手里抱着一只素色的瓮,在夜风中扬手将那里面的白灰撒进风中去。
生死有多难,即便活着几多磨难,到死也不过是这样飞灰一把,随风散去了然无踪。
“浅语。事到如今,你可曾有过一丝后悔。”她扬手将浅语和尉迟垣一同攘开,夜风清凉拂过她空空如也的指尖,看不见灰飞散开的痕迹,一如这段爱恨里那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再多悲苦与叹惋,随着他们的相继离去,也渐渐的变作了无痕迹,所能有的也唯有她在暗夜里的这一声叹息。
也只是一声叹息而已。
接任务时时刻绷着精神,只觉得眨眼间便是瞬息万变,一旦没了任务在头顶压着,整个人闲了下来,连日子都觉得分外慢起来。
这次回来莫问很不高兴,虽然她保住了脸没受伤,胸口和小腿却都留下了疤痕,他将祛疤痕的药膏给她时,慕皖不由笑笑,对他道:“怎么了,不是把这张脸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么?”
莫问淡淡的瞥她一眼,兀自垂首捣药,道:“你如今是越发能豁出去了,自己对自己也下得了这般狠手。”
慕皖不置可否,如今她孤身一人,除了利用自己,还能利用谁?
有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新来魑魅宫的一个小童子,有些呆头呆脑的,说话也底气不足:“敢问慕皖姑娘可在此?”
慕皖从榻上做起半个身来,问他:“何事?”
童子忙垂首,道:“回慕姑娘,落主子有请。”
宫主的院子和其它的院子并无分别,只是满院中尽种梨树,开花时大片大片的白,恍若的天上的云落入了院中,有幸见过的人都说那是魑魅宫中一道极美的精致。
如今早就过了梨花盛开的岁月,院中皆是郁郁葱葱的梨树,枝叶掩映,因常年不事休整,几乎将整个院子都遮在了一片密不透风的树荫里。
慕皖进门时月落正在吃一块桂花糕,配着去年酿制的桂花酒,淡淡的香气充盈一室,月落的笑容在那香气中轻轻浅浅。
慕皖垂首恭敬立在一侧,看她不紧不慢的吃完了桂花糕,涂着血红丹蔻的长指掸掉落在衣裙上的糕点渣滓,这才开口道:“如今是几月了?”
慕皖恭声答道:“回主子,七月末。”
她掐指算了算,对慕皖笑道:“你入宫时日尚浅,运道却是不错的,魑魅宫没三年有一次试武大会,今年便让你赶上了,这可是宫里的一大盛事,届时你可要尽力才是。”
慕皖有些不明白月落话中的意思,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