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宸宫这场大火烧了许久,等到宫人们终于能渡水去灭火时,这里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姗姗来迟的宫人在废墟中寻找任何蛛丝马迹,最终从里面抬出了一具早已面目全非的尸身,若不是那手指上的流彩宝戒,又有谁能想到这已然看不出人样的尸身,是他们最为尊贵的王后娘娘。
王后娘娘死了,却是死的如此突然,宫妃们对于王后殡天的日子多有猜测,却不曾想她会以这样看似不明不白的方式香消玉殒,叹惋之余对于景宸宫为不祥之地的传言更是深信不疑。
一场大火毁灭了一个人,也将慕皖的罪证一并毁灭了去,对于王后的死,对外宣得的因太后殡天,王后伤心过度忧思成疾,最终香消玉殒,而宫内最为可信的传言便是王后娘娘病中忧思,出了幻觉,到景宸宫中引火自杀,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更为离奇的传言,五花八门的充斥着整个宫中,却没有人想到王后的死与被人下毒有关,而且下毒之人如今还堂而皇之的接管了王后的权利,虽然未能正式封后,却已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儿了。
慕皖秉着魑魅宫一贯滴水不漏的作风,在给慕云下过药之后,便将剩下的药粉一道扔入火中,湮灭了证据。
药粉同下在太后茶中的是一样的,当时宫中新晋的姜美人为了博得太后欢欣,亲自将家中珍藏的名茶献与太后品评,献茶之前慕皖曾开盖查看过茶色和茶味,便是顺着那开盖的动作将药粉倒了半包在茶中,后来又如法炮制的将药粉倒入了送给慕云的药粥中,亲自将她们送上了绝路。
七日迷心散,小量一点点的搀在茶水饮食中,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脾气变得分外暴躁古怪,渐渐深思错乱,辨不清虚实真假,直至疯癫。倘若一次性服下大量。便会让人产生幻觉,并在刺激之下疯癫无状,骤然猝死。
慕皖端着小厨中特意熬制的补身粥,去探望因接连失了太后和王后而一病不起的秦壑,走到门口时正迎上来从里面走出来的侍候宫人,宫人看清来者何人后微微愣了一下,忙躬身行礼,慕皖从他手中攥着的一卷白色绢帛上看到了暗红色的血迹,假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示意宫人退下后自己端着粥进了殿中。
秦壑正伏在案上批阅文牍。慕皖从门口往案边不过走了十几步。每走一步他便要咳一声。到最后不得不放了手中的笔慌乱拽过一旁的白绢掩住口咳,松开白绢时上面赫然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慕皖放下手中的粥后先是给他号了脉,脉象虚浮不堪,然而他面向却还是红润康健。显然只是一种假象,实则内里早就被掏空了,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要一命呜呼。
“陛下的情形如今不大好,先前服下的续命毒已经入了全身的五脏六腑,咳血不过是一个开始,日后情形想必要更糟,还请陛下早日打算。”
她毫无避讳的如实相告。秦壑闻言并未说话,纤长的手指攥紧了手中染血的绢帛,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一闪而过的痛楚,他缓缓松开指尖,任由那块绢帛落在案上。静声道:“你封贵夫人时日不长,亦未有机会为孤诞下子嗣,照宫中规矩,孤死之后你需以身殉葬,然孤念你先前之功劳,加之王后新去,世子无人照拂,便想将你封为王后,封后之后悉心抚养世子长大,也算了却了孤的一桩心事。”
慕皖闻言顿了顿,缓声道:“陛下所托,妾自当全力爱护世子,直至成人,只是不知陛下的意思,是要哪位来继任新君一职,倘若是世子,恐怕妾无能照拂,毕竟妾只是深宫妇人,又未能得陛下盛宠,如今不仅封后还成了世子继母,主少国疑,妾要如何自居?”
秦壑又咳了几声,才缓缓道:“你既是深宫妇人,这些朝堂之事定然不需你操心,主少国疑确实不假,孤虽有心将这江山传与世子,如今的他却未必能守得住,唯有多历练历练,方能得心应手,成为一代圣君,孤已经为世子选好了一个师父,日后不论高位之上是何人你都不必担心,亦不必忧愁该如何将世子养成一国之君,只管顺其自然便是。”
慕皖将案上凉到温热的粥捧起给他:“陛下思虑周详,妾只需仪仗陛下,便不需忧愁身后之事。”
秦壑结果她奉来的粥,浅浅的喝了一口,缓声道:“你一贯聪慧过人,这点小事,即便不用我出手安排,也必定难不倒你。”
慕皖不再接话,只束手站在一旁看他将一碗粥缓缓喝了个干净,近来总有宫人议论说国君几日来胃口差的很,每日只进一点点东西便不再用膳了,旁人都道他是因太后和王后的相继离世神伤过度而茶饭不思,唯有慕皖清楚:他吃不下并不是因什么忧思过度,而是毒已入五脏,但凡有食物下咽,就会有烧灼般的痛楚,自然是吃不下去的。
然而近日他却当着慕皖的面,将一碗粥都喝了个干净,面色未露出一分痛楚,末了他放下空碗时,对慕皖道:“这粥熬得很好,孤喜欢这个味道,膳房的膳食反复来回只有那几种味道,几十年早就吃得腻味了,你若闲来无事,便为孤熬了粥送来,孤时日无多,想必也耗费不了你多少精力。”
慕皖的触到空碗的手指微微一顿,朝他展开了一个笑,道:“陛下不必这般神伤,天命有偿,顺其自然便好。”
秦壑手微微按住腹部,向后慢慢靠在美人靠上,合眸沉声道:“……孤这一生,这样便也够了,原本以为会含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