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竹林旁的小酒馆里,就地取材搭成的竹屋里摆着几张破旧的桌椅。
掌柜的正一脸严肃地低头拨弄算盘,店小二无聊地靠在门框边上打着苍蝇。
小店偏僻,没什么人经过,不然此刻正在喝酒的二人定会引来一阵围观。
韩言溪觉得,像自己这样的老家伙,也许是活了太久,对年轻人的世界越来越不懂了。
白衣俊秀的公子哥正豪迈地一坛接一坛的灌酒,身为一个老酒鬼,对他这种糟蹋东西的行为很是看不惯。
“胡离啊,我对你也是很不明白。你这副德行看起来和小舟真是天生一对啊,当初是你让我删除了她与你有关的记忆,又费劲心思地在背后帮她,你这样做,她一点都不知道,何苦来的。”
此刻的胡离与平日大是不同,往常一尘不染的衣衫上尽是酒渍,几缕发丝凌乱地垂下,颇有几分刘伶醉酒的疏狂。
心里苦闷的人,总要找一个地方发泄吧。
他承认,自己后悔了,看到她对自己的陌生和戒备,就算已经有了准备,还是心如刀割。
“小舟五年前进落伽书院读书,路上不甚落水,因为没有及时医治失去了记忆。不过胡离啊,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吧。”
韩言溪动作优雅地品了口杯中美酒,上好的竹叶青啊,被某人灌进去全成了一肚子苦水。
胡离无言以对,只有苦笑。
他当然知道她是谁,谁会不认得自己从小就在心里喜欢的那个人呢?
胡离出生徽州世代书香的名门望族,他们家族的历史甚至要比几个王朝还要长,无论天下换谁坐,总会有一些朝中重臣出自这个家族。
家族得以延续的原因是因为人才辈出,身为嫡脉长孙的他自生下来便要事事出色,不能有一件事情落于人后。
天才的光环之下,是永远念不完的书和五花八门的课业。
人前指点江山时,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后面下的功夫。
曾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那轮明月却不经意地照到了他已经干涸许久的心里。
可是那轮明月终究不是属于他的,她的目光追随的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原本以为他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便好,每日把自己的日程排得很满,只有这样才没有力气去想她,他以为自己成功了,可是在她死讯传来的那一刻,心里的痛楚却让他无法欺骗自己。
许是老天爷怜悯他,给了他三年时光,可是偷来的终究是偷来的,在他终于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心意的那一刻,她的记忆却苏醒了。
看到她眼中的纠结与懊恼让他心如刀绞。
如果注定要痛苦,那倒不如他一个人痛。
世间事就是如此的纠结,你喜欢的人未必会喜欢你,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你们却未必可以一起走到最后。
你用殷切的眼神望着别人的时候,哪里知道也有人正用同样的眼神望着你。
若是有缘,便紧紧抓住,别让它溜走才好。
“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不懂这个世界了。”
韩言溪忍不住也是一声叹息。
胡离这样的好苗子原本极其有可能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大师,却因为一个女子,甘心为皇帝的暗探,整日与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为伍,大好的年华便这样浪费了。
就算那女子是他徒弟,他心里也是觉得惋惜。
原本是不染凡尘的高天流云,却自甘沾上一身污浊,情这个东西当真是让人摸不到头绪也看不明白啊!
“苦水吐得差不多,不如咱们来说点正事儿吧。你的布局虽然精妙,可楚郁也不是好对付的,原本想着让皇帝有所动作咱们才好摸清天玄会的势力分布,那日你有意在迷楼门口演了一出戏,还让小舟对你有了戒备之心。谁知道会有个冒牌的夏婴出来,这个冒牌货可是诡异的很,原本是占了别人的身体,居然还能使出高超的摄心术,连我都被她骗过去了,要不然小舟也不会落水了。”
这件事说起来,韩言溪还是懊恼非常。
胡离的情绪恢复的差不多,开始有了调笑的心思:“韩师父,听说那天玄会的楚郁对您颇有意思?”
身外堂堂男子,这件事可以算的上是奇耻大辱。
原本悉心爱护的师弟却有一天跟自己表白,哪个正常男子会接受!
“我正常的很!”
韩言溪被胡离看的心里发毛,拍桌子道。
“我总觉得天玄会背后还有一股力量,那才是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可惜现在却是毫无头绪。”
胡离分析道。
韩言溪点点头,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与胡离商量暴露迷楼,希望能引出对付的动作,却没想到引出的却是那个冒牌夏婴。
“元神寄在别人体内,居然还能使出强悍的术法,无论是我还是楚郁都很难做到,这个冒牌货的路数实在是诡异!”
“那陛下与小舟不是都很危险?”
胡离急切地问道。
“这个嘛,在我看来,关键便是在皇帝那里了。人间帝王气乃是极阳刚之气,若是帝王心存仁爱,爱民敬天,那这股帝王气便能够形成一种强大的力量,说是万邪不侵也不为过。以下如何便要看我们这位陛下的表现了。不过我到是很好奇,无论是你还是小舟怎么就对当今这位陛下抱有这么高的期望呢,要知道他如今在民间的评价可不是很好呢。”
韩言溪有意试探问道。
胡离放下手中的酒坛,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