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狂风呼啸,就像一双粗鲁的手,恨不得将这个帐篷扯烂揉碎。沙石打在帐篷上,啪啪的声音不断,刺竹加固了一下杆子,说:“没事的,挺得过去,这样的沙尘暴已经差不多是极致了。我们的帐篷小,却也正好,不招风,一半固定在沙丘里,牢靠。”他看清尘一眼:“你睡吧,一早上就那么欠睡的样子……”
清尘躺下。
帐篷真是小,两个人并排躺着,一点空隙都没有了。刺竹盘腿,点上马灯,开始看地图。
清尘皱起眉头,把手放在肚子上,深吸一口气。
“你不舒服?”刺竹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记忆中,清尘从来都不矫情,今天的怪异一定有原因。
“我不喜欢沙漠。”清尘答所非问:“我喜欢有水的地方。”
刺竹笑起来:“你是不是渴了?”
清尘瞪他一眼:“你说喜欢水就是要喝水啊?”
“我不就是联想了一下……”刺竹说:“这也值得生气?”
“懒得跟你说。”清尘愠道:“没文化的大老粗,没点情调。”
“肃淳有情调啊……”刺竹脱口而出,却后悔得只想扇自己耳刮子,赶紧岔开:“我不是大老粗,我读过很多书的……”
“除了孙子兵法。”清尘戏谑道:“还有,斗大的字认识一箩筐。”
“你这人讲话可真不耐听,”刺竹哼哼道:“我读过四书五经,唐诗宋词,资治通鉴等等,等等……”
“比我还读得多呢。”清尘故意鲁声道:“斗大的字我一个不认识。”
“好好说话,别老拧着个脖子。”刺竹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清尘顿了顿。轻声道:“其实秦骏也有情调呢……”
“那你就不用回来了。”刺竹顺着说:“留在丽水,做什么……压寨夫人如何?”
“是有这个想法。”清尘恬着脸道。
“你是个女孩子,知道点羞好不好?”刺竹说:“睡觉睡觉。哪那么多废话?不要你睡的时候,闹着要睡。要你睡的时候,嘴巴这么多……”
清尘斜他一眼,转过背去,不理他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的风沙丝毫还没有减小的意思,刺竹看地图也累了,便探头看看清尘,问道:“你睡着了?”
清尘不答。好像睡着了。
“我跟你讲个故事啊。”刺竹呵呵笑起来:“从前有个傻瓜,人家说他傻,他老是不服气,于是人家问他,我要到你家去,你不想见我,我敲门的时候,你怎么办啊?傻瓜精明地回答,我说没人在家!”
清尘的后背轻轻地抽动起来。
刺竹又问:“你到底睡着了没?”
“睡着了。”清尘瓮声瓮气回答。
“你怎么这么傻呢……”刺竹放声大笑。
清尘缓缓地转过身来,正色道:“傻瓜。逗你玩呢。”
刺竹一梗,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下轮到清尘大笑了。说:“那傻瓜可一点都不傻,人家就是存心逗你们这些看客呢……”
刺竹顿觉无趣,吹灭了马灯,躺下了,说:“睡觉。”
过了好一会儿,清尘坐起来,只看见两点闪亮亮在刺竹脸上,凑过来一看,刺竹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清尘吓了一跳。问道:“还不睡,想什么呢?”
刺竹答:“我在想昨夜那头狼。”
“嗯……“清尘示意他说下去。
“我觉得它好像沐广驰。”刺竹刚说话。冷不丁额头上就挨了一记。刺竹叫道:“你要我说的,你又打我!”
“它哪里象沐广驰了?”清尘忿忿道:“你不是说我象狼。就是说我爹象狼,你是有预谋的吧。”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刺竹解释道:“我是觉得它爱护孩子的那种行为,象沐广驰……它的狼群相对较小,所以为了保存实力,并抢回自己的孩子,一直忍耐着,我们跟大狼群打斗的时候,它不插手,我没有懂它的意思,以为是想坐收渔利,可是,后来你把那窝狼崽倒在地上之后,我看见它有了反应,似乎是看到了希望,觉得我们可能不会杀狼崽。”
“我们在杀大狼群的时候,其实它也在后边帮忙,似乎想我们领它的情,放了狼崽,也不要伤害它的族类。我们跟大狼群的这一仗,似乎会让它成为峡谷的大族。我想利用它,到底还是被它利用了。”刺竹说:“狼是非常敏锐的动物,它应该比我们先预知沙尘暴的到来,这也是那个大狼群没有继续跟来的主要原因,它们不是不想报仇,而是它们也先要躲避沙尘暴,这个头狼为什么不怕沙尘暴,一直跟着我们,它就是想要回孩子……”
“所以,我还给它了,它走了,”刺竹说:“清尘,我觉得狼也是有感情的动物,我能懂那个头狼。”
清尘不语,看着刺竹。她心里有些吃惊,没想到,刺竹手脚不停跟狼厮杀的时候,还能腾出功夫去看那后边的另一群狼。她也终于明白,她倒狼崽的时候,刺竹想说的话是什么。他可以为了活命而杀狼,却不想伤害幼狼,这个男人着实心软,太善良。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头狼,我就想起沐广驰,觉得他们很像。”刺竹说:“讲求大局,坚忍,义气,重情。”
他支起脑袋,侧身望着她:“你在想什么呢?”
清尘淡然道:“我会向沐广驰转达你对他的赞赏。”
这当然不是真心话。刺竹无奈地摇摇头,清尘的心思,从来都不会坦露,问也问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