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珠遥望着火车呜呜悲鸣着远去,长叹一口气,转回身便欲坐车回玉兰山房。
不料眼角一瞥,恰看见容绍唐的车子停在不远处,便挥挥手,示意司机等在原地,自己却走向容绍唐那边,敲了一敲车窗道:“六哥?”
容绍唐隔着车窗露出半张面孔,望一望敏珠,敏珠嗤的笑了一声,摊着手道:“果真是你!宛姐姐人都走了,你还来做什么?”
容绍唐一笑,未同她说及自己到底还是因不舍离别,跟着她们车子后面早早便到了这里,反是问她道:“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敏珠道:“我自然要回玉兰山房,你呢,要不要一起回去?若是一起回去,我不如坐你的车子好了。”
容绍唐闻言,摆一摆手道:“你还是坐来时的车回去吧,军营那边还有事待我去处理,我得尽快过去。”
“哼。”敏珠鼻翼一动,甩了手就要走。
却听闻容绍唐在她身后唤了一声道:“阿九,等等。”
敏珠忙回过身来,还以为他要改主意,不料容绍唐却道:“你回去之后,叫人不要擅自触碰我屋子里的那株铁树,稍晚一些,我会派人去山房将铁树拉到军营来。”
“你叫住我就为了同我说这个?”敏珠柳眉轻蹙。
容绍唐点一点头。
一时让敏珠哭笑不得,冷笑道:“谁稀罕你那株破铁树,要拉走就趁早!”说罢,带着些许的气恼,扭头就回去坐上车走了。
沈岸在她身后遥望她走远,不觉笑道:“九小姐的脾气还是老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
容绍唐微微含笑,摆摆手,示意沈岸开车。
及至晌午时分,他果然还是派了人来,小心的将铁树搬上卡车,拉回南京军区大本营了。
他自尽心照料着他的铁树,却说宛春和秀儿等人历经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回到了旧京。
因她们来的突然,李家并未接到任何消息,门房蒋叔一望见她们主仆,又是惊又是喜,慌慌的一面开门,一面朝里喊了两声。
宛春笑道:“蒋叔近来可好?”
蒋叔极力的点着头道:“都好,都好,四小姐,您可回来了,太太和大爷三爷他们前儿还惦念着您呢。”
宛春想到母亲,越发思乡情切,忙和秀儿进了门内。
门里的听差听见蒋叔叫唤,早已知会到上房中去了,欢喜得余氏连午觉都不睡了,忙搭着芳菲的手出来迎接她们。
母女两个见了面,自然好生一番唠叨,余氏看着小女儿清瘦的模样,想她这一场婚姻收尾得如此惨淡,心中委实心疼,不由得抱住她,拍着她的脊背红了眼眶道:“囡囡,我的囡囡,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宛春亦是泪盈于眶,反手抱住余氏轻声劝慰道:“都是女儿不孝,这般年纪还要惹得母亲为我操心。”
“你便是七老八十,依旧还是我的女儿,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囡囡。”余氏微微地笑,能见的小女儿安然无恙回来,她多少放宽了心,便在众人劝说下,松开宛春,拉着她的手叫她屋里坐着说话去。
宛春一路行来,一面细细听着余氏的问询,一面捡些不轻不重地事说了,总不能让余氏再为她担忧才是。
随侍在余氏左右的娜琳彩珠等人,亦是个个欢喜,忙不迭的叫人去给宛春端茶倒水,又说:“四小姐吃午饭了不曾?厨房里都有现成买好的菜,叫厨子们给你炒几道爱吃的菜来吧。”
宛春直说不必忙活,但架不住她们欢喜,说完话不等她回答就跑出去吩咐厨下备菜了。
芳菲亦笑道:“咱们府里多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时候了,可喜四小姐回来,晚上叫大爷大少奶奶和三爷都回来吃吧,正好老先生也在家里,大家伙儿也该是时候聚聚了。”
“芳菲说得甚是。”余氏只顾着高兴,倒还没有考虑到这些,陈芳菲这般一提点,她便也道,“你祖父不久前还问起你多早晚回来,我说你在上海仲清那里做客呢,他才没多问。如今你既是回来了,快去见一见你祖父。还有你的大嫂,她今儿也在府里。”
“是,母亲。”
宛春遂起身,带着秀儿往后边上房去。
陈芳菲自她回来时就不住打量她的神色,瞧她极是淡然的模样,言语中又未曾提到容家一个字,想来她与容家的六少爷还不曾复婚,倒不由得有些遗憾。
且说李承续自一朝换了天子之后,已经赋闲在家一年多未曾去过衙门了,衙门里的人从一开始的不习惯,慢慢发展成了只有副总理存在的一言堂。多少李家旧部赶上门来求见李承续,要请他再度出山,都被他以身体不适撵了回去。
李达领着宛春来时,他正在房中逗着一只小画眉鸟解乏。
宛春不做声的站在他身后,看那小小的鸟儿在笼子里扑棱棱地扇动着翅膀,婉转莺啼,十分可爱。
还是李达忍不住,笑的开口唤李承续道:“老爷,四小姐回来了。”
“哦?”李承续闻言,微微的转过身,果真见得宛春乖巧的站在他身后,面上不由现出久违的笑意,站直身子,将手里的鸟食尽皆投进笼中,笑问宛春道,“来了怎么不说话?打量要吓唬我不成?”
宛春笑道:“见祖父兴致正浓,不忍打扰而已。”便上前扶着他进屋。
二人对面坐下,李承续便问道:“在上海住的可好?仲清他们怎么样了?”
“二姐姐……二姐姐她们很好,铭伟也长大了,会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