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清园的时时辰尚早,云曦决定在附近逛逛。此时春日正盛,萧府的各个院子都有不同的风格,院子内外的树木花草也都不尽相同。清园最令人艳羡的一景就是那大片的梨树,梨花盛开之际犹如天上飘落的白云,春风一起,花瓣凋零,从枝头飘落,又在空中盘旋片刻,方才悠悠扬扬得落到地上,让大地铺上一层洁白的雪。
而院外有是另一番景象,人工河边柳树摇曳,青石路旁梧桐低语……
云曦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院落,只见院门外一片翠竹,让通向大门的石子路留下一大片阴影。微风掠过,翠绿的竹叶沙沙作响,犹如女子的低吟。望着这片幽静的小竹林,云曦不禁想起了林黛玉的潇湘馆,也是如此茂竹密林,静谧中带着无比的哀愁。
云曦走进院门,只见院门上方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池园”二字,那字自成一体,飘逸洒脱,犹如游走于云间的风般无拘无束,畅快淋漓。原来这就是这个身体的父亲也就是五爷生前的院子。这郁郁葱葱的竹林配五爷倒是相得益彰。
云曦虽然对池园充满了好奇,但也心知如今并不是进去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时候,她恋恋不舍地朝大门看了几眼,想透过这厚重的院门窥见里边的一角。
桃舒见自家姑娘站在院门口挪不动脚,猜想她必定念起了五爷,想进去看看。如今太夫人虽然态度转变,却从未放话让夫人和姑娘搬回池园,若是姑娘贸然闯进去,恐怕会惹来他夫人的嫌隙。她些许劝说的意味,道:“姑娘,已近午时,如今回去正好用午膳了。”
云曦听了向桃舒笑着点点头,看到她明显送了一口气的神情,云曦不禁暗笑。桃舒向来心比针细,处理事情都是瞻前顾后,很多别人未想到的问题她都能注意到。更难得的是她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墙头草,她永远都是站在云曦的角度来做事和考虑问题,有时甚至像个长辈般提醒云曦哪些事该做,哪些又不能做。以前住在人口简单的满园,对于身边的丫鬟品性如何,云曦不甚在意。但她有预感,不久后自己一定会被卷进萧府的明争暗斗中,到时候桃舒必定是自己的一大帮手。
正当主仆两转身离开的时候,“嘎吱”一声,池园的院门被打开了。云曦停下脚步,转头望去,只见里面走出一位年愈五十的妇人,身穿一件烟灰色的对襟小袄,头发盘在脑后拢起,用一支檀木簪子固定,两?已经微微泛白。那妇人看到云曦的面容,身子僵直,不能动弹,只有嘴唇一开一合的动着,哆哆嗦嗦地发出声音:“你……你是不是……五姑娘?”
云曦见她能一眼认出自己,心下疑惑不已。桃舒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依着奴婢儿时的记忆,这位应该是五爷的奶娘宁嬷嬷。”
知道了身份后,云曦脑海里冒出了更多的疑问。不过容不得她多想,宁嬷嬷已经大步奔过来,握住云曦的双手,双眼凝视着她的脸,颤声道:“你一定是五姑娘,你跟五爷长得如此相像。”
云曦的手被握得有些发疼,宁嬷嬷粗糙的手心摩擦着她嫩生生的肌肤,她不便挣扎,只好出声:“你是宁嬷嬷吧。”
宁嬷嬷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她忙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又用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睛,道:“请姑娘莫怪,老身见到姑娘太高兴了。”
“嬷嬷,父亲是由你奶大的,如今又帮他守着这池园,云曦感恩还来不及呢!”
宁嬷嬷听罢,含泪而笑,牵起云曦的手,道:“我听说姑娘的病痊愈了,原本就想去向太夫人求个恩典,让我见见姑娘,不想才出院门就看到了您。我们别站在这儿了,姑娘进去坐坐吧,让我好生看看姑娘。”
云曦有些迟疑,这萧府的水太深,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小动作有多少人看在眼里,又会不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她看到宁嬷嬷喜形于色,如同一棵枯树被注入了甘泉。对于这样一位老人,云曦愿意尊敬她,甚至信任她。于是,她最终跟着宁嬷嬷走进了池园。
宁嬷嬷本有一个同五爷同岁的儿子,却在五岁时夭折了,此后一直无所出。之后她便把所有的青春都献给了五爷,献给了萧府。宁嬷嬷和太夫人不同,她的思想中没有门第观念,也不相信府里关于云氏母女的流言,所以她对云氏从来都是尊重有加,对云曦也私下视作了自己的亲孙女。云氏母女被逐出池园的时候,太夫人命她留在池园看管院子。她便带着几个粗使丫头住在池园的下人房中,每日如常打扫,就像五爷和云氏还在那般,真是十年如一日。而今日,宁嬷嬷终于盼来了已被解禁的五姑娘。
云曦一走进池园的院门,便见两边依旧是文竹夹路,土地下苍苔布满,中间一条青石板路竟被打扫得纤尘不染。沿着青石路往里走,便到了正堂前的小院。这里成片地种着有“娇容”之称的红芍药。如今的时节,那芍药早已破土发芽,抽出了茎叶,或两三丛一簇,或五六枝一团,那嫩茎的顶部盘旋婆娑,犹如弱柳扶风的少女。春风拂过,掀起一层层粉绿色的叶浪。
宁嬷嬷把云曦领到了池园的偏厅,让云曦坐在上位,自己去泡了壶普菊,给她斟上,然后面带微笑的说道:“姑娘,您快尝尝这普洱菊花茶,老身记得以前五爷最爱喝这普菊。五夫人进门后,五爷每日下午都会让丫头泡上一壶,在外边的小院里支个小桌,同夫人边品茶,边下棋,或是弹琴吟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