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观音香炉散开缭缭荃芜香气,织锦顶账随风轻摆。那搁在厚软羽被上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奶娘手里的药汁泼洒了一地,她也顾不上擦,转脸朝着屋外嘶声喊道:“小姐她,醒啦!”
明明上一秒还在混沌空间里和月老讨价还价,想着死乞白赖讨个挂或者礼包什么的,顺便也问问他手上还存了几个任务,笑得仙风道骨的老头突然伸手一指:“你瞧那是什么?”
谢天意梗着脖子纹丝不动,气氛略有些尴尬。
——这种小把戏现在连幼稚园的孩子都不屑玩了好吗。
脱身不成的老头索性豁出老脸正大光明地推了谢天意一把。被老头的厚脸皮深深震撼到的谢天意一个没站稳,直直跌落下空。
再掀开眼帘,中年美妇正搂着她哭得乱没有形象,站在一旁的老婆子也就着手背不断擦拭眼泪。谢天意翻翻白眼。连这么老套的穿书开场白都照搬过来,魂淡作者你果然是没得救了。
楼锦年,16岁,渊国丞相楼恒小女。体虚多病,常年缠绵榻间。几日前受了风寒,差些丢掉她一条小命。
谢天意虚弱安抚了娘亲几句。这具身体果然娇弱,稍稍大力喘了几口气胸口就隐隐发疼。娘亲拿帕子大略揩了眼泪,红着鼻头问她:“连着几天都没进食了。现下想吃些什么,娘亲自去给你做。”
少女睁着一双眸光潋滟的杏仁眼,语气没有丝毫迟疑:“肉。”
本来已被大夫确认无力回天的幺女突然醒转,楼丞相甚是高兴,在府外连续施粥三日还愿。楼府上下一片欢欣,宫里也递了帖子来。听闻楼锦年痊愈消息的容妃也甚是高兴,特意嘱了侄女来宫中小聚。
四人抬的软轿平稳行在路上。祖母拉住谢天意的手叮嘱道:“贵妃虽是你的姑姑,宫里的规矩礼数却还是要跟着照做的。切记少说多看,千万小心祸从口出。”
轿子终于停下。一脸精明相的老太监过来引路,祖母拉着孙女的手拘谨跟上。御花园的回廊曲折迂回,谢天意走得脚疼,正有些不耐烦,前边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压抑抽泣。
待走得近了,便瞧见身着杏黄龙纹袍的玉冠少年正狠狠挥舞着鞭子。跪在地上的宫女衣衫不整,细白肩膀处清晰可见交缠的几道暗色鞭痕。她也不敢回身躲闪,只硬生生受着,哭得甚是凄惨。
祖母垂着脸去拉孙女的衣袖。却是抓了个空。
这具身体果然娇弱,才堪堪跑了几步,胸口已经有些发紧。谢天意气喘吁吁地抓住少年手腕:“她是犯了什么错,你竟然要这样打她?”少年眉目一怔,脸上的戾气略消了几分,朝她转过脸来。
眼前的这张脸漂亮得像是个女娃娃。明眸朱唇,飞眉挺鼻,长长睫毛略垂下来,给眼底覆上浅浅阴影。谢天意差点要脱口问他用的什么牌子的睫毛膏。
“蠢货。”少年冷哼一声,甩脱少女的手臂,狠狠推了她一掌。
前几天才被月老这个杀千刀的一掌推到任务空间,谢天意心下还窝着一团火,现在少年一掌推来,她立马动作迅速地偏脸咬住他还不及撤回的手指。
少年吃痛,磨牙低吼道:“老子杀了你!”
眼看着对方要开启暴走模式,谢天意忙后退着要跑开。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沉静女声:“太子甩脱了贴身太监,却原来是在此处嬉戏呢。锦年,还不快些行礼。”
这脾气忒坏的少年竟然是太子……是了,他明明穿着那般显眼的四龙纹袍,是自己大意忽略了。
容妃亲自出马替自己解围,谢天意赶紧顺着台阶乖乖跪了下去:“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上一刻还狠咬了自己一口的小辣椒瞬间完美变身成规矩沉稳的世家千金。少年气得涨红了脸,又不好发作,只能把牙磨得咯咯作响。谢天意得意非常,跟在容妃身后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朝少年做了个鬼脸。
哼,气死你。
隔了老远还听得见他气得跳脚的咆哮。
梦瑶宫里,容妃让宫女摆上在冬日里鲜少能见的果品,而后拉了侄女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展颜笑道:“瞧着倒是个静美的样子,怎么有那般大的胆子去咬太子?”
谢天意揉揉鼻子:“看他那样鞭打宫女,侄女一时没忍住。”
容妃抿唇轻笑:“太子殿下生得好看聪慧,自小便深得帝后宠爱。宫内的人也都是成天价地围着他团团转。这般久了,便养得他性子有些骄纵。像是今日这般鞭打宫女的场景,在宫里倒很是常见。所幸你不常来,否则得罪了这小魔星,可真是不好收场呢。”
谢天意这才觉得有些后怕。一边赶紧点头应了,一边暗自给祖母出色的临场反应点赞。
母女闲闲聊起家常,谢天意听着渐渐有些无趣。待求得祖母和容妃同意,她便起身往宫后的庭院去了。快到深冬,举目院落内皆是一片萧索,且腊梅也还未到绽放的时候。谢天意索性出了庭院,顺着曲折小道漫无目的地乱逛起来。
外间的景色也是萧条,便连四季不败的松柏针叶上也泛起层层枯黄。深感无聊的谢天意折身返回。却不想兜兜转转走了好久,最后仍是回到了这片偌大园子中。
迷路了。
园内枯枝交错,连个小宫女小太监都难得看见。一阵萧肃寒风刮过,谢天意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这具身体实在是走不动了,现在只能等着祖母容妃尽快派人来寻她了。
谢天意苦巴巴地蹲下缩紧身子。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