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烟气,被那一声尖叫彻底挥乱散尽,夕颜扭头望去,眉心的牡丹正在莹莹闪亮,愈发生姿。窗外的动静惊地她直起身来,慌忙地抓过搭在木架上的衣服,裹在身上就往外跑。
听到那小丫鬟的尖叫和端盘里的东西被踢翻摔碎的声音,锦儿从层层沉吟中回醒过来,忙起身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惊吓的面目扭曲的丫鬟疯乱地跑出西园门,朝牡丹园门外冲去,她赶紧追上前去,欲阻住这丫鬟的尖叫,却已是迟了几步,锦儿不知所措的跺足想法应对,却突然想到夕颜,便又折了回来,看到已经简单整理好衣衫的夕颜,走过去拦住她说道:“小姐!不行呀!还有半个时辰,你这样会有危险的。”
“顾不得了,那丫鬟这般大声疾呼,恐是萧家人随后就会相继而至。我无法解释,更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解释的。”夕颜慌乱地说。
锦儿将她往回推:“如果你出去,那受到威胁的就不止是自己了,怕是会给萧家带来飞来横祸。”
夕颜微微一颤,不免更加心慌起来,顾不上其他,现在唯一她想做的就是赶紧逃出这里,逃开那些将至的人群。于是,她甩掉锦儿紧握的手,拼命想离开,却被锦儿反手再次一抓,厉声道:“小姐!你疯了吗?你忘了十年前府上险些的血灾吗?”
浑身如点入死穴般木然,夕颜停止了挣扎,她想起来了,那个最不愿记起的噩梦,同今晚一样的月圆之夜,本该举家团圆的日子,然而当夜幕渐渐愈发淡却,银色月光渐渐弥漫之时,乔府所有的人,经历了一场参天幻梦,皆中毒昏迷,而躺在床上甜甜入睡的自己,也险些未能重见天日。
听锦儿如此一说,夕颜仿佛看到了萧家上下,无人幸存,向来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各个园子,也死一般的沉静。
她沉了沉心,稳住起伏的气息,说道:“放心好了,我继续浸着。”说罢,便和衣进入浴桶中,向锦儿明媚一笑,方才因离了那桶微弱到升白色廖寥缕烟的牡丹金光,又重新轮还灿烂起来。
锦儿也勉强勾起唇角,她还在为方才那丫鬟的呼救担忧,转身欲到园子里去听听动静,却在一出药房,就迎来一个青色的身影,她呆呆然不敢挪步,夕颜偏了偏头,视线掠过锦儿望去,竟是尹昭雪!
她一袭长衣齐脚,襦裙在初春夜晚凉寒的拂风下,曳曳拍打着绣蝶绢鞋,负手立着,不向前也不闪开,更是有阻拦两人之意,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目色凌然地望向屋中桶内之人,夕颜见她如此,也是十分诧异,两人怔怔地对峙着。
锦儿按耐不住,欲出这西园去探望,却被尹昭雪一个迈步向前挡住去路。
“尹小姐这是做什么?你也认为我家小姐是妖吗?”锦儿抬头怒视着她。
昭雪依旧没有看她,也并未搭话,只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夕颜身上。
她这番举动不免让夕颜生疑,为何她看到自己浸在香郁与腾烟肆意的桶中没有任何表情?更疑惑的是为何她在看到自己眉心隐隐生光时毫无惧怕?难道是昭轩之前对他的姐姐有提到过自己的这每月月圆之夜的秘密?亦或是这位尹家小姐生来正气环身,本就无动于衷于这些神鬼之说?
还有,萧家这么大,园子与园子之间又相隔甚远,她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这儿?既是听到那丫鬟的尖叫,也得至少赶上半柱香的时间才会到,难道她会轻功?不对,既是会武,也不至于在丫鬟喊叫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园中,除非她原本就守在牡丹园外。
嘈嘈然一阵喧哗声近了,锦儿望向院墙,见外面的半边天空已被来者的烛光照得通亮,锦儿见此,慌地又是回头望夕颜,又是用乞求的眼神看尹昭雪,尹昭雪却是岿然不动。
只听“扑通”一声,锦儿屈膝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哽咽着声音哭道:“尹小姐!求你放我们走吧!几日的相处,你应该也能看出我家小姐的行事,她没有对任何人行过恶,只一心为萧家着想。你如今这样岂不是要将我家小姐逼上绝路吗?”
尹昭雪这才俯下身去将她扶起,道:“你们倘若逃了,就更是百口莫辩。乔小姐这么聪明的人,怎会不知?”
夕颜望着她,她叫她乔小姐,竟不尊称嫂嫂,而昭雪清澈的眼中,又分明有掩藏不住的愤懑,难道她是在怨自己当初选择嫁入萧家?怨自己是独攀高枝弃昭轩而去?夕颜颔首苦笑,她或许并不知道,倘若当初昭轩出声挽留,而不是那句刺人心头的“吾爱寥寥”之言,自己定会沧海桑田追随他而去的,但是昭轩,却选择了同样的决然。
密密的脚步声近了,直到停靠在院墙边,一眼望去,萧家护卫被召唤来了数十人,夕颜不禁冷笑,看来这萧家的婶婶们,是绝不会放弃这个除了她的机会,竟这般大肆张扬,想必要毫不姑息了,不想看到园中之人的嘴脸,她悠悠然闭上双眼,依旧栖于桶中,无丝毫相迎之意。
尹昭雪见园中站满了人,竟兀自负手离开,锦儿满目泪水地望向她翩然而去的身影,痛恨不已。
众人手中的风灯照亮了整个园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定在了药房中的夕颜身上,皆惊措不已,一阵环佩声响,细细香脂味扑鼻而至,几人先是顿足一慌,见屋中之人浸于桶中不动,便放开胆向前走去。
夕颜感觉到异于百花清香的俗粉味,忽然睁开眼来,向她靠近之人,正是二婶和三婶。
那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