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话刚落音,伴随而至的是从夕颜身后传来的呼唤声:“太老爷!”花素同庞管家一起稳稳扶住萧老爷子,将他移到椅上靠坐着。
“爷爷!”还未能从张太医噩耗般的诊断语中清醒过来的夕颜,略带哭腔地扑到萧老爷子膝边。
萧老爷子这才从发才的话中渐渐恢复神智,一面抚着夕颜的头,一面朝张太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都好上许多了吗?”
“看这迹象像是中了毒。”张太医忧心忡忡地朝地上望去,夕颜扭头随着他的目光寻看,这才发现不久前子逸吐在地上的那一大滩殷红的血迹,早已变得乌黑如浸墨的朱砂。
她有些惊愕:“中毒?我并不曾见过子逸有什么中毒的迹象?”夕颜回顾着方才缠绵之时的情景,难道是刚刚中的毒。
“是罂粟。”张太医重新回到塌边,将手指落放在子逸腕上,闭眼细听,以确保诊断的无误。
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屏息听他说着:“乌兰噬心散最忌罂粟,从大少爷的症状来看,应该是自我上次为他施针逼毒之后才接触这罂粟的,而且似日日吸食才会致使如此严重,至于为何平日看不出症状,那是因这罂粟有麻痹的作用,而大少爷平日又潜心静养在院中,所以并未感受到异样,恐怕是这两日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者令之兴奋的事情,才导致了一直潜藏在体内的罂粟毒活跃,伤其脾脏,使得血液逆阻而行,终经受不住而吐血抽搐。”
“直接导致的原因是受到刺激吗?”夕颜默默凝思着,恐怕是因昨夜之事使得他惊慌失措,疯狂寻找自己踪迹而引发了这埋藏在体内的威胁,而方才两人又欲行房事,又使得那毒所带来的侵蚀疼痛远远抛却了它一直掩藏自己的麻痹之策,才会发生的如此突然。
猛地意识到张太医刚刚所说话中的重要一点,她忙站起身来,拭了拭脸上挂着的泪水莹莹,凝眉问道:“您说是日日吸食这毒罂粟?”
张太医一面环顾着屋子一面点头肯定道:“是的。”突然眼神轻转,锁眉闻了闻,问道:“这屋子里面怎如此浓郁的花香气?”
话音刚落,夕颜的目光便马上落在了窗前几案上的那几瓶插养着的牡丹花上,行到跟前,俯身下去轻嗅,转眸问道:“您来瞧瞧,可是这花的味道?”
张太医面色凝重的走到近处,并未像夕颜那样用鼻子直接去嗅,只在与花隔了一尺远的位置,抬起右掌,微微扇动了几下那开得旺盛的花朵,只稍稍一嗅,便顿时沉下脸来,严肃而恐慌地转身朝萧老爷子说道:“这花放了多久?花瓣与这蕊间皆有罂粟的味道。”
“这花儿是我日日从自己的花圃中剪摘后叫人送了来的,每日都是新鲜的,怎会有那罂粟的侵染呢?”萧老爷子也来到这窗前,定睛将那牡丹花望了又望。
听他如此说,张太医也有些迟疑,因此再次用手扇动几次,仔细辨别,却是目光倏地垂落,定在了摆放于花瓶一旁的那碗清澈的水上,它正安静地如同万丈崖底一潭无人问津的泉池。
“这是?”张太医端起那釉着海棠红花纹的瓷碗,定神望去,又略微用小指蘸了些点在舌尖浅尝,幡然醒悟,道:“是这里面的罂粟。”
一旁的落葵忙回道:“这是每日里采来的晨露。”
“为何要放一碗晨露在这花儿的旁边?”张太医依旧将那碗沿在鼻间来回往复。
落葵看了看夕颜和萧老爷子,如实道:“因大少奶奶说过,若是在这没了根的花儿上撒上些新鲜的晨露,会显得更有生气,于是下人们便每日都在桌上备上,好让大少奶奶舒心把玩。”
听到这话,夕颜的脑海中突然恍然些什么,她有些不安地瞥向萧老爷子,见他正紧锁苍眉看着自己,忙慌张地低下头去。
“我明白了。”张太医抚了抚短密的胡须:“难怪花瓣上会有罂粟的气息,原来是这晨露洒在了上面的缘故,看来定是这碗中搀入罂粟粉不假了。”说着,望了望萧老爷子,立于一旁不再言语。
“这晨露每日都是由谁所送?”萧老爷子不温不火地开口问道。
几个丫鬟皆垂目不敢出声,只落葵低着眼瞥向夕颜,又倏地望向地面,也并未答话。
萧老爷子提高了声音:“都聋了吗?”
“回太老爷的话!是我。”一直悬着恐惧的锦儿,终从几人中踏出一步,俯首而立,声音有些颤颤巍巍。
果然,现在是连自己都保不住锦儿了,夕颜想象着锦儿每日在他人尚处在衾梦中时,便起早为自己去采集晨露,心中不免一阵酸楚。如今萧老爷子的问话更肯定了她方才的猜测,他对自己的怀疑加深了。
“你为何要加害大少爷?”萧老爷子依旧面色不变,却给人一种由内而外的冷肃。
锦儿因这冰魄的话语惊吓得跪倒地上:“太老爷明察!锦儿从未在那晨露中放过什么罂粟粉,更无加害大少爷之意!”
萧老爷子不顾她额头一遍遍乞求地磕在坚硬地上的催人声响,只皱着眉朝庞管家说道:“去搜搜她的屋子。”
庞管家应声便朝外走去,因落葵几人同锦儿是住在同一个房中,连忙满脸忧心地快步追上庞管家,随他一同前往。
夕颜望着依旧在地上磕头的锦儿,心凉如冰,怕是这萧老爷子面上在惩戒锦儿,实为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他如今对自己,还有几分可信?
不多久,落葵伴着庞管家便已快步疾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