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与人间大为不同。这里祥云缭绕,紫霞氤氲,仙鹤引颈,碧水弄荷。层层楼阁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仿若画楼浮雕一般,偶尔有仙姿丽影如惊鸿般一掠而过,留给人无限遐思。空气中弥漫着紫檀的淡香,莫名的就让人神清气爽,心尘荡尽。
这里的一切多么熟悉啊!一来到这里,清心的记忆豁口又打开了一点,前尘往事像秋深的树叶一样,从脑海里纷纷滑过,让她一时惊喜,一时惆怅,又一时伤感。
第一个撞入心尖的便是师傅岱稽。一想到他,清心的心就倏地揪疼了一下。自己从小失去了爹娘,是师傅岱稽将自己一手带大的,并自三岁起教她习武,练琴。在她心里,师傅二字早已代替了父亲这个名词,而岱稽也将自己视若亲生,甚至胜却亲生。自己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师傅都会想方设法满足自己,从不让自己受一点点委屈。只有一次,当天帝点名要自己进凌霄宝殿做他的乐师,自己不想去时,才遭到师傅有史以来的一次严厉呵斥。而这顿呵斥却饱含着许多无奈与妥协啊,这些,自己又何尝不懂?
养育之恩大于天!虽是师傅,但他对自己的爱却早已超过了师傅的范畴。而自己不仅没有好好尽过一天孝,反而给他带来如此大的悲痛,怎不叫她心痛如裂!
已有两千年没有见到师傅了,也不知现在的他过得怎么样了?
听灵云上仙说,自己出事后,他就宅在自己的灵虚仙府深入简出,除了师叔灵云上仙,他断绝了一切外界关系。可想而知,当得知自己视若亲生的徒弟突然被贬入轮回道后,他有多么的悲伤,又是多么的绝望?
灵虚仙府,这个清心闭上眼也能找到的宅子,实际上是在八重天的一个很偏僻地方。岱稽性喜清净,平素只与师叔灵云上仙下下棋,喝喝茶,抑或论论道,若非紧急大事召见,他甚至都懒得上一趟凌霄宝殿。
所有的上仙都居住在八重天上,七重天是次仙,六重天是真人,越往下仙位越低,只有自尊无量的天帝才住在九重天上。而萦玉虽是灵仙,但因从小与岱稽生活,情同父女,加上每天要上九重天为天帝抚琴,也就跟着住岱稽同住在八重天上。
清心来到灵虚仙府时,眼前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心像被什么狠狠的击了一下,顿时疼得抽搐起来。只见原来光洁的前院子因为常年没有人管理而杂草横陈,蓬蒿满地,围墙上也爬满了野葛藤和乱草。一些烂物堆积在墙角里,上面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蛛网——
而在院子的一角,那个平素自己休息玩耍的秋千架却依然保持着原样,而且连颜色都没有褪去,仿佛自己刚刚还在上面荡过秋千。这是自己十岁生日时,师傅特意给自己做的。如今人去架空,那个孤寂的老人,心里该是怎样的苍凉与落寞?
擦去眼泪,清心又悄悄来到自己的房间。如意料中一样,自己的房间也和原来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就连那副浅蓝色的窗帘,也还是自己拉开的样子。妆台上的花瓶子里,一束粉白的百合开得正欢,上面滚动着小小的水珠,显然是新采来的。淡淡的清香从花瓣中氤氲开来,弥漫得整个房间都是花香,只是,这花香将清心的五脏六腑都熏碎了。
自己从小喜欢百合,喜欢它的纯洁无暇和高贵品质,所以,每到百合盛开时,她都要采来一束放在花瓶里养着。没想到,自己离开两千年了,师傅还记得她的爱好,还记得她心中的花语。
有师如此,夫复何求?
师傅!清心喃喃地唤了一声,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呼唤着师傅,轻盈的身子飘过一个个熟悉的房间,穿过一个个熟悉的长廊,但令她大失所望的是,自己将整个房间都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人。
怎么会这样?恹恹地回道自己的房间,清心百思不解:一向喜静的师傅怎么会不在家呢?难道一时心情好,出去云游了么?或是约三五个友人喝酒去了?抑或是已经——
啊不!她忙将这个不吉的念头狠狠拍了回去。师傅是神仙,是不死之身!而且,自己天大的冤枉还没有澄清,他怎么会丢下自己不管了呢?他不会,绝对不会!
她趴在自己的床上痛哭了起来,一阵孤独感如浪潮般涌了过来,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页孤舟,正漂泊在一个阴险重重的漩涡里,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吞噬掉。
忽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一前一后进来一个身穿绿色罗裙的小仙和一个身穿华丽凤袍的娘娘。清心认得,那个小仙是炫枫曾经介绍她认识的绿狐,而那个娘娘,则是天帝的结发妻子王娘娘。
“娘娘!?”清心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尊贵的娘娘居然肯屈尊降贵来到这么个地方,而且,她曾经陷害吴姬的事她也略有所闻,所以,她的到来,不由得她心里警铃大作。
“你哭什么?你师傅岱稽已经被我弄死啦,你也会死的!”那王娘娘手一伸,将清心小小的身子拎到了手里:“不过,看在天帝的份上,本宫会留你一个全尸,哈哈哈哈。”
她笑得那样得意,仿佛多年来的一场战争终于胜利了!清心的心咯噔了一下,眼泪迅速漫延出来:“原来是你害了师傅?为什么?”她叫道。
“为什么?就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这个理由充足吧?”
“我恨你,好恨好恨你!我会一辈子恨你的!”清心哭叫起来。
“晚了。因为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