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拐角处,站了个高挑的女孩子,迎着风,欧式风格的白纱裙简约又不失高贵,束住盈盈一握的腰身,裙摆翻飞着,如一只翩翩欲舞的蝴蝶。脚下两只沉重的大行李箱,似乎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方子澄的脑海中忽然闪现曹子建《洛神赋》中的千古佳句,用在这白裙女孩身上,恰到好处。
女孩的侧脸雕琢一般的精致小巧,是典型东方女子的典雅之美,绵长卷曲的睫毛,高挺娇俏的鼻子,荷叶领上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不施粉黛,自显娴静幽韵。
方子澄看的痴了,弯儿没转成,咣当,撞在了马路牙子上。
女孩将身体轻转九十度,望向方子澄。明眸善睐,婉约的似一朵半开未开的栀子花。
方子澄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沉寂了25年的心,在刚刚的那个刹那,萌动了。
毕竟是留过洋的新青年,当然不会拘于男女有别的礼法。方子澄自信的走过去,严格按着英国绅士的标准姿势,深深一揖,轻声道:“这位小姐,是要去哪里呢?”
“市政府大楼。”面对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唐突男子,女孩没有丝毫的吃惊和失态,反倒大方从容的回答道。
“这么说,我们还是同路呢!不如我送你一程吧!”他可没说,自己还有十几步远,就到家了。
“这……恐怕不妥。”
“你不必担心,我不是坏人。”
女孩迟疑良久,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
方子澄赶忙将女孩的行李搬上车,问:“我叫方子澄,敢问小姐芳名?”
“文清许。”语气仍是从容。
“清许,问泉哪得清如许,很有诗意的名字。”
白衣女孩笑了笑,没有答话,却更让方子澄神魂为之一颤。
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从莎士比亚到李白杜甫,从儿时趣事到近年上海的现状,聊得甚是投机。在女孩的指引下,方子澄还算顺利的找到了市府大楼。
“你真的是顺路么?”文清许洞若观火道。
“就算是吧。”方子澄主动拎起文清许的箱子,同她一起下了车。心中竟生出几分依依不舍。街道上来往的行人,拉洋车的车夫,喧哗的小贩通通成了无声的静态画,现在,方子澄满脑子想的都是该以一个什么理由送她回家。
“那我也不耽搁您的行程了,不如就此别过。”说完文清许便要拿过自己的箱子,方子澄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并未松手。
“文小姐可是一个人?女孩子提这么重的行李,不方便,不如我再送送你?”聊了这么久,并不见文清许的家人来接,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天赐良机,方子澄岂能错过。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大哥会来接我的。”刚刚说完,就听见有人喊:“清许,清许!”
“大哥!“文清许抢过箱子,飞一样的扑进一个衣着得体的男子怀里,头也未回的走了。
“二少爷!二少爷!您怎么跑到这来了?”福根气喘吁吁跟上来,他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才追上自家少爷走错方向的汽车。
“二少爷,您愣着看什么呢?老爷夫人可说了,让咱们速回呢!”福根已经钻进了车里,方子澄却没有跟上来,仍立在原地,傻愣愣的望着文清许的背影。
福根拽起自家的二少爷,方子澄一步三回头,直至那道丽影完全消失在熙攘往来的人群里,寻不见了。
回家路上,他呆呆地望着车窗外,无意风景,眼里,心里,脑海里全是文清许的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倾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