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歌带着甘草先去了南门外的孟玉楼家,两人也不入内,只远远的寻个没有人留意的树凉荫里坐着,甘草打扇子问道:“娘子,说的准么?我瞧着大官人今个不像是会来的。”
李长歌笑而不语。
西门庆肯定会来的,人家下了诱饵,他这会子见了肉了可不是要咬钩了?
更何况这事儿对他有利无害,他那么人,听闻有美人在南门一方,不弄到手里岂能甘心?
开始的时候李长歌以为西门庆对自己是动了真情,那样曲曲折折用尽手段娶了自己,新婚之时又那样温柔体贴,叫人心生暖意。
也是庞春梅的事情才叫李长歌幡然醒悟,对自己西门庆多少是有些真情,对别人他也是真情,后娘潘金莲是真情,卓二姐是真情,李娇儿是真情,庞春梅是真情……每一次追逐,每一次都是温柔体贴的真情。
然而这真情就好似天际的流星一般,来的时候璀璨夺目,领人移不开眼的沉迷其中,但转瞬即逝,不留一丝痕迹。
流星谁能留得住?
流星去了,或哭或闹都是无济于事的,平白叫人笑话。
他爱的是追逐时的欢愉,而不是李长歌期盼的平常夫妻的细水长流。
正说着只见西门换一见月白色的三绫罗银色暗花的直缝宽衫,头戴秋香色鲛绡巾,手拿一把金洒扇,大步而来。
人生的颜色好就是上天给的优势,稍微收拾一下就人模狗样的,这样的西门庆可是把已经去另外的世界的杨宗熙比成渣渣了。
若是李长歌是寡妇再嫁孟三娘,并不了解西门庆的为人。见了他的样貌,再联想到西门庆的家势,肯定以为撞大运了,万万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西门庆的身后跟着来安,来安的怀里提着礼盒,这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
开门的是孟三娘身边的大丫头兰香开的门。见识李嫂便笑着说道:“嫂子怎地来?”
“哎呦呦。大喜大喜呀!嫂子来给你家娘子报喜来咧!”薛嫂子说着话便请了西门庆和小厮来安一起入了杨家大院子了。
杨家的大院子果然气势非凡,翠竹影壁,亭台楼阁。园子中一一块开阔的大场台子,上面全部都是靛岗,平日用来染靛青色布的。
这薛家嫂子一见大缸可算是找到话头了,嘟嘟囔囔的说道:“平日里这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个染工。都是孟三娘一人管着。这些染好的布每日卖出去,不算银子光是铜钱就有两簸箩!”
四下张望一番又接着说道:“大官人哪里晓得。这孟三娘可是抠门的娘子,毛青鞋布面要卖三分一尺,多熟的人也不讲情面!”
西门庆微微一笑,嘴角上翘。显然对于孟三娘更加满意了。
西门庆家有钱,但是西门庆却并非是个乱花银子的傻二缺二世祖,该花的银子他绝不手软。不该花的银子一个大子也不浪费。
什么事该花的?在西门庆看来只有寻花问柳,贿赂官员才是该花的。除了这些事别不管花在哪他都觉得肉疼!不能浪费的!
西门庆家祖上只有个御医。不是做官的,靠着小本买卖起家,一分一毫都来得不易,比不了那些当官的家财万贯来的容易。如今虽然在东平地界也是屈指可数的富户了,可是骨子里那种惜财的小气节俭样儿还是从前一般。
商人重利,薛嫂子说孟三娘的那些话叫西门庆上了心,这样的娘子可不是要娶回家啊!
西门庆被兰香引到大堂里先坐了,使小丫头小鸾沏了上好的福仁泡茶,便垂手而立,伺候在一旁。
一杯茶下肚,仍旧不见孟玉楼的人,西门庆将茶杯放下,对着薛嫂子使眼色。
“你家娘子现在何处?”
“我娘正在梳妆打扮咧。”小鸾抬头笑着,眼珠子飞快的转了一圈的回答道。
“那老身去看看。”薛嫂子一听心中了然,然后转身去了后头,片刻有转回来了。
那西门庆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见薛嫂来了,以为孟玉楼肯定也跟着来了。
“大官人稍安勿躁,她娘在后头梳洗,马上就来了。既然无事儿,大官人不如同老身聊聊。老身跟大官人做媒是甚也不图的,就想替大官人寻个知心人儿。能给我些跑腿儿的茶钱,已经很满足了。”薛嫂说着话便笑了起来,她比王婆可是年轻多了,但是脸上也已经有了风霜的痕迹,如此一笑像是秋天地里的白菜花。
媒婆这活那也技术活,就譬如要媒钱这事,说的太早了火候不够,西门庆未必答应;说晚了人家事都成了,丢你两个大子一边凉快去吧!
这个时候西门庆正急的火烧火燎的,要媒钱不怕西门庆不表态!
这西门庆心里将这薛嫂暗骂了一万遍了,大爷的,趁火打劫呀!
可是并没有卵用,只是眉眼低垂的拿起一杯茶品了品。
“大官人,还有冬天您mǎi_chūn梅的时候答应给我几匹大布,事成之后明天都一块给我吧!省的叫大官人多跑一趟了。”薛嫂心中暗爽,你一个大大的财主,跟我一个老婆子计较这些钱,丢人不丢人?这回非要你大出血不行!
西门庆点点头,又放下茶杯算是应了话了,自己安慰自己道:这追小娘子熬得的就是耐性,撒的就是银子,找女人不花银子你当自己是兔儿爷?
忍住,忍住。
正说着话,屋内传来环佩生,香气怡人,小鸾忙招呼薛嫂,薛嫂起身掀开帘子。
只见一个娘子娉婷袅娜走了出来,一身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