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赏回府沐浴一番,又换了身衣裳,修饰整理了仪容之后,与霍娉君乘车同往大将军府。
他心事重重,又件件无法对那霍娉君宣之于口,而那霍娉君虽欲问李绿衣一事,却唯恐扰了夫妻难得的独处时刻,便暗下忍耐。如此,车中便显得沉寂。
金赏瞥了眼霍娉君,担心她看出些什么来。所幸他平日里亦不是多言絮语之人,霍娉君只当他是累了,从那匣中拿出些果浆点心来,柔声道:“夫君今日回来得晚,又不肯耽搁时候,吃了些东西再去拜见我父母。妾便准备了些吃食。”
边说边将东西摆放到金赏手边。金赏瞥了一眼吃食,刚想开口说什么,末了却只捏了一块点心,勉强咬下一口,道:“夫人劳心。”
娉君微笑望着他:“不辛苦。”
金赏见她含羞带怯,不知作何回应,只能佯装肚饿,垂眸接连吃了好几块点心。
大将军府仔细算起来并不在尚冠里,早前已迁往宣明里,那亦是一处傲人的地段。起先霍光甚是低调,即便受命成为辅臣,亦仍旧住在骠骑将军府上。直至前几年,他选了这一处地方,突然大兴土木。金赏从车窗里看着那高峨恢宏的房舍,又远望未央宫天子所居之所在,自胸腔里悄无声息的压出一声喟叹。倘若父亲在世,见到如此情景,不知会作何感想。他侧目望向欢喜的妻,目中不无悲凉,彼时,不知父亲是否还会让他与霍家结亲。
“夫君?”
霍娉君已先行下车,见到金赏仍旧跪坐不动,不禁出声唤道。
金赏回神,望了她凝望、疑惑的眼眸,这才过去将手搭在车驾上。
他们来之前,霍娉君已先行差人送了拜帖,此时不必等候直接就从侧门进去了。霍显正带着未出嫁的霍成君出来,见到霍娉君夫妻二人,登时笑得一双眼睛眯缝起来,快走两步上前,将那霍娉君的手握到掌心里。无比亲昵的说道:“我昨夜正梦着你呢,你和贤婿今日就来了!这叫什么?”
霍娉君亦笑着将脸往霍显肩膀上轻轻靠过去碰了一碰:“莫不是母女连心?”
金赏在旁看着她母女二人说话,先对那霍成君颌首,那霍成君见了,才将挽着霍显的手臂放下来,依着礼节对金赏见礼。
霍显连声道:“怎么都在这里站着?来人!来人!府中一来客,你们就都躲起来,真是半点规矩都没了!”
她嗓门本就大,这么一喊,立刻小跑过来好几个扎头巾的奴仆。弯腰低首着迎一干人等往迎客殿去。
那迎客殿里放着当季正盛的花,一盆偌大的南海红珊瑚,鲜妍比花娇,琉璃作屏,绸作帘。金赏走在最后,待那三位进了殿去,才缓缓提步进去。
殿内焚着极浓的鸡舌香。此物得来不易且不说,素来鸡舌香多用于面君议政之时,是为尊天子之故。而霍显竟将此用作熏香。金赏深深吸进了一口香气,闷得胸口几度窒息难忍。霍娉君也似察觉到不妥,连嗅了几口香,朝那沉目不言的金赏看了一眼,回过去挽着霍显的胳膊道:“阿母怎的欢喜用这个香了?我知道阿父素来喜欢苏合。”
“苏合?”霍成君接口道,“姐姐难道不知,陛下最是喜欢苏合,阿父便是大将军,也仍旧是臣子,岂能与陛下同用苏合?”
她边说边笑望了金赏:“姐夫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