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农舍,却见桌上已备好了饭菜,我心里正疑惑间,却见一道苍老的身影端了菜碟,巍巍颤颤的自厨房走来,待看清她的脸,我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张脸苍老可怖,布满火烧的痕迹——竟是徐婆婆。
她瞧见我却并不讶异,一边将手里的菜搁置桌上,一边道:“怎么,一段时日不见,王妃是记不得老朽了?”
我微笑了笑,颇有些无奈:“许久未见徐婆婆,不曾想今日在此处得见,有些诧异罢了。”
徐婆婆放下手中的菜碟:“是公子让我来照料顾将军的。”
是沈夙…是了,徐婆婆自幼伴着沈夙,虽注重尊卑有序,但待他也视若己出,沈夙心思深沉,得他信赖的怕也是寥寥无几,他既救下哥哥,嘱托的自然是信得过之人。
“想什么呢?”
哥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清明了神游的思绪,朝他一笑:“没什么。”在桌前坐下。
饭菜袅袅的热气在这冬日是最好不过的暖意,徐婆婆盛了饭送上桌,转身便要走。
我拉住了她:“徐婆婆,一起吃罢。”
徐婆婆摇头摆手便要推辞,我不容分说的拉着她坐下:“徐婆婆,你对哥哥细心照料,顾妧感激不尽,你是我们顾家的恩人,以后这里没有尊卑,只有我们三个。”
徐婆婆迟疑了片刻,终不再挣扎着起身,望着我无奈好笑道:“倒是拗不过你这丫头了。”
我笑笑,夹了菜正准备送入口中,却听得徐婆婆的声音叹息着传入耳里。
“其实你要谢的应该是公子。”
筷子一颤,菜落入碗里,哥哥微抬了抬眉,我朝他勉力扬了扬唇角,望一眼徐婆婆,她神色自若的夹了菜往嘴里送,好像方才不曾开过口一般。
我垂下眼眸,半晌,轻轻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王妃若是真有心,这三个字该自己去找公子说。”
去找他么?我微微扬了嘴角,心下却满是苦涩。
“他…大概不愿再见我。”
“王妃…”
徐婆婆似还有话要说,我轻轻摆手,对她微笑道:“徐婆婆,快些吃吧,菜要凉了。”
沈夙那人啊…我从来就看不透他,早便不敢再妄自揣测他的心思,他既然送我来此,恐怕也不愿我再出现在他眼前。
徐婆只望我一眼,也并不开口。
而这一顿饭,我只觉得食不知味。
待徐婆婆收拾了碗筷下去,哥哥方才出声唤我:“妧妧…”
我抬眸望他。
他沉吟了片刻,道:“以前我想着你若与沈夙和离,与沈家撇清了关系,日后生活便可恢复平静,晋垵之事以后,我想明白了许多,妧妧,只要我们姓顾,就不可能有平静的生活。”
“可是若非沈夙派兵拦截,临堰的援兵本可以及时赶到晋垵!”
“你可知那日截断援兵的并非是沈夙的兵马.”
我猛地一愣:“哥哥此话是什么意思?”
哥哥轻抿了抿唇,半晌才缓缓道:“妧妧,权力纷争远比你所见的复杂。”
“哥哥可知拦下临堰兵马的是谁?”
哥哥并不回答,只温声与我道:“妧妧,沈夙他待你有情,若非是你,他也不会废了诸多心思救我性命。”
我敛目不语,哥哥低叹一声,道:“…我醒来曾问他为何如此,他对我道曾经有个女子对他说,她觉得这世间对他太不公平,她想要对他好一些。他的心情大概也是如此。妧妧,他希望你能幸福一些。”
我猛地站起身,却有些微颤,朝哥哥苍白一笑:“我有些累了,想回房里休息。”
哥哥温和了神色:“过了木廊,左边那一间房便是,好好休息罢。”
我几乎是逃般躲进房里,背抵上房门,入眼是陌生的陈设,唇角凄凄勾起一抹弧度。
人生本该无相遇,一场梅花雨,今夕复何夕?
花落飘零自有归处,沈夙…你告诉我,我的归宿在何处?
由来只叹凉薄人,奈何还要情深。
呵…你我之间,倒当真是错生了一段孽缘…
桐花棱镜斜斜映出我的身影,眸染悲戚,紧咬住下唇已是泪如雨下.
我缓缓移步至床榻,只觉得身心疲惫不堪,拥衾而眠…
一觉醒来已是入夜深凉,我自躺在陌生的床榻上翻身起来,步入后院却见哥哥独身一人坐在窗栏上,手持酒壶,清冷月辉勾勒出他身影落寞,不知思虑了什么,忽的轻轻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是说不出的悲凉凄痛。
仰头便将酒灌入口中。
我凝了眉,方欲上前阻止,却听得他喃喃低语的声音飘然入耳。
“我一向怨怪你缠着我,耽误我公事,而今,你不在了,我却倒是不自在了…呵呵,宁嫀蕊…你不是最爱缠着我了么?你不是要嫁于我为妻么?好,我答应你!通通都答应你…如何?”
话到最后,哥哥声音里已带了几分醉意。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哥哥一声苦笑,仰头再灌,他重伤尚未痊愈,如何禁得起此番烈酒入喉,一时被呛得咳嗽起来。
我在心底苦叹一声,上前夺了他的酒壶:“不要再喝了。”
哥哥醉眼微醺,望着我问道:“可是嫀蕊回来了?”
“哥哥你清醒些…”我狠了狠心,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嫀蕊姐姐她已死!”
“…已死?她死了么?…是了,她死在我身旁,那…为何我还活着?”哥哥低声喃喃着,眸中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