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问鼎(六中)
洺州营弟兄比李家军的骑兵稍晚了半步抵达渡桥。当他们看见那座破烂不堪的桥头时,柴秀和已经带领先头到达的三百多李家军骑兵在北岸整队。发现洺州营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猛地一挥手,率先向敌军发起了冲击。
马上厮杀,速度是第一位的。如果眼睁睁看着流寇撞过来而原地不动,过了河的这点儿骑兵也不够垫对方的马蹄。可双方都拉起速度来对冲,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平素的训练、双方的装备,还有坐骑的优劣,指挥官的调度水平,都将成为胜负的决定因素。李家军在这方面一直很舍得投入,所以柴秀和对自己和麾下的弟兄们有着足够的自信。
近了,近了。转眼之间,双方的距离已经由五百步拉近到二百步。突然,柴孝和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敌人奔行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慢得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对面的骑兵猛然将马头向两翼一拉,将身后三百多步卒组成的方阵,整整齐齐地暴露了出来。
三百步卒,居然想硬撼同样数量的骑兵?他们的脑袋一定被马蹄踩过。可随着双方距离的越来越近,柴秀和的眼睛突然瞪了起来!那不是普通步卒,而是一座移动的钢铁丛林。三百骑兵傻头傻脑的冲上去,肯定会被撞得筋断骨折。
“拨马——”几乎出于本能,柴秀和大声喊道。将战马一拨,迅速窜向对手的侧翼。
“拨马,拨马……”亲兵们齐声高呼,将柴秀和的命令传了开去。一瞬间,三百多名骑手纷纷掉转方向,或追随柴秀和本人绕向方阵侧翼,或者匆忙中与柴秀和背道而驰。也有一些骑术不精湛者,来不及掉转坐骑,直愣愣地冲到前方横过来的战马身上,将自家袍泽撞飞出去,摔了个筋断骨折。两匹战马悲鸣一声,轰然而倒,飞溅的血浆腾上半空,冉冉如雾。
没人敢抱怨柴孝和胡乱指挥,包括躺在地上哀鸣者,也知道自家将军下达的是一道正确命令。挡在他们前方的,根本不是什么流寇步卒,而是整整齐齐三百重甲陌刀手。在一名脸被面甲遮盖起来的贼酋指挥下,对着骑兵原来的冲击方向,大步前行。
“向前,五十步,走!”丝毫不为前方的混乱所扰,声音里也没用丝毫的感情。伍天锡站在陌刀阵背后的一匹马脊梁上,大声命令。“咚咚咚,咚咚咚!”数面战鼓狠狠敲打,将催战的军令传进每名陌刀手的耳朵。面孔藏在铁甲后的陌刀手们踏着鼓点,一步,一步,再一步,端起陌刀,举过头顶,然后奋力下挥!
“啊!”来不及躲闪的骑兵瞬间被劈成了两段。刀势不绝,继续砍在战马的脖子上,将一个硕大的马头也给砍了下来,血流如瀑。“咚咚,咚咚,咚咚!”催命的战鼓声里,陌刀手们继续向前,不理会身上的血迹,也不理会脚下的断裂的尸体。
挥刀,再挥刀,所有刀手的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人能抵挡这么强大的攻击力,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李家骑兵也不能。大部分被陌刀队咬住的人,第一时间就被砍成了数段。个别士卒武艺精熟,挡住了第一把刀,手中兵器被劈飞。然后遭到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陌刀的交替攻击,头颅,躯干、四肢,全部飞上了身后的天空,乱纷纷砸在目瞪口呆的袍泽身上,惨不忍睹。
“啊——”有人在第一时间就崩溃了,拨转马头向桥上跑。有人则呆呆地望着大步踏向自己的陌刀队,不敢抵抗,也不敢逃走,眼睁睁地看着陌刀砍下来,然后如朽木桩子般委顿于地。失去了主人的坐骑往来乱窜,口里发出一阵又一阵悲鸣。落在地上,身体已经残缺不全的却侥幸未死的士卒在血泊中来回翻滚,厉声惨叫,“啊----啊----啊-----”,吓得已经冲上桥头的新一波骑兵毛骨悚然地带住坐骑,然后被自己身后的同伴从马上撞下来,下饺子般落进了河里。
已经过了桥的李家骑兵拼命后退,还没过桥的李家骑兵却无法适应战场上的最新情况变化,拼命前拥。一时间,整座木桥上挤满了人,压得木桥格格作响。
摇摇欲坠的木桥前,定远将军柴秀和欲哭无泪。如果刚才他不命令麾下的骑兵转身,大伙也许会全部在第一时间战死,但凭借血肉之躯,也有将陌刀阵冲散的可能。而如今,什么都晚了。陌刀队已经快顶到了自己跟前,可弟兄们即便逃过了第一刀之后,也失去了打马再战的勇气,远远地呆立在河岸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袍泽被人屠杀却不敢上前相救。
“侧翼,侧翼包抄!”大批的骑兵陆续赶到了桥对岸,无法给柴秀和帮忙,只好扯开嗓子出主意。听到对岸的呼喊,已经陷入了痴迷状态的柴秀和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高举起横刀,大声呼喊,“弟兄们,跟我上,侧翼突破,杀光他们!”
说罢,他也不敢看背后有没有人响应自己的号召,磕打着马腹冲向了陌刀阵侧翼。伍天锡在高处将柴秀和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微微一撇嘴,伸手举起另外一面角旗。
“长槊手,列阵迎战!”亲卫们立刻扯开嗓子,将伍天锡的命令传了出去。随后,号角声宛若龙吟,凛然传遍濡水两岸。呜呜,呜呜,呜呜-----
伴随着雄壮的号角,有支不足百人的长槊队从后面急冲而上,护住了陌刀队的侧翼。带头的队正槊锋戟指,正对柴秀和。
这是一个非常轻蔑的挑战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