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三儿把刘立的事跟苏老大汇报了一回,苏老大没再多言。回家后,苏老大跟爱琴婶说:“不管了,盖后都不管了。”爱琴婶觉得好笑:“怎么又不管了?”苏老大摇头说:“我们这些人想的,人根本就看不上。”爱琴婶笑道:“本来就不该你管。”
“你跟林大主任能想什么好事似的。”红姑插话说。
苏老大眨眨眼睛,茫然地看着红姑,愣了半天才问:“找工作的事跟童林说了吗?”红姑烦闷地回答:“真是的,我还天天催人家呀?”苏老大摇摇头:“你也不行,跟我一样,就在家里狠。”红姑不高兴了:“我怎么在家里狠了?我对谁狠了?不都对我狠吗?”
“又吵!”爱琴婶翻了一眼红姑,又安慰苏老大,“秋子不是跟童林说过了吗?天天说人不烦哪?找工作又不是买小菜,难着呢。童林答应了,肯定跟她爸说的。”
苏老大点点头,又咂嘴道:“要说还是三儿去说好。”红姑特别意外,盯着苏老大问:“怎么三儿说好呢?秋子不行,童林还不行哪?”苏老大从口袋里摸出已经空了的烟盒,无助地在手里捏着,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在苏老大眼里,三儿就是可靠的代名词。
过不了一会儿,红姑借故家里闷热,又跑到二婶家去了。三儿刚洗完澡,正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从卫生间走出来,红姑走上前,拍拍三儿的胸肌说:“真棒。”三儿白了红姑一眼。红姑跟三儿走进房间,笑着说:“三儿,知道吗?我爸嘴上说你,心里特佩服你。”三儿不屑地笑笑:“佩服才怪!见着我就来气,见着我就来气,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
“真的!我爸刚才说了,小三儿野是野,有本事呀。”
三儿在床沿坐下来,笑着问:“不说我没正当职业了?”红姑笑了:“还记着!你也小心眼。”三儿拿过小收音机,打开,一边调台一边说:“要让又臭又硬的苏老大改变看法,那得什么人哪?除非江主席来了,他服狠的,我又不能对他狠。”红姑不服地说:“你对他还不狠哪?都不理他。”三儿又说:“有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红姑咬咬牙,抬手啪地一下打在三儿肩膀上。三儿没好气地叫道:“干嘛?”红姑不满地问:“我爸就是狗哇?”三儿笑了:“要不考不取大学呢?这都不懂,那是说本性难移!”红姑轻蔑地翻了三儿一眼。
“怎么了?”秋子出现在房间门口,“还打起来了。”
“你家三儿特不是东西。”红姑没好气地往门外走。
秋子懵懵张张地让开路,看着红姑走出房间,问三儿:“你怎么她了?”三儿把手音机放枕头边上放好,躺下身子说:“门关上,睡觉了。”秋子带上门,走到床边坐下,揪着三儿耳朵问:“到底怎么了?”三儿取下秋子的手:“红姑说,伯其实挺佩服我的,说我有本事,你信吗?”秋子问三儿:“你怎么说的?”三儿笑笑:“我说狗改不了吃屎。”
“你也是!”秋子也打了三儿一巴掌,“随嘴吧洒。”
三儿摸摸胳膊说:“本来这样,这就叫成见,这就叫代沟。要不伯非要给红姑找个所谓的正当职业呢?”秋子埋怨道:“那也不能这么说。别看红姑跟伯处不好,护着呢。”
“那你爸呢?”三儿问秋子,“你也不护着你爸呀?”
秋子在三儿身边躺下来。三儿搂着秋子说:“看看他吧。我可以恨他,你不能,他是你爸,他为你好。看看他,他心里好过些。”秋子不满地问:“还让他天天到家里吃呀?”
“那就算了。就是我们结婚了也不行。”
“什么就是?肯定!”秋子揪了三儿一下。
“怎么老打人呢?”三儿又摸摸肩膀。
“打你心里舒服。三儿,真去看他呀?”
“看看吧,去了别发脾气,有话好好说。”
“那我保证不了,”秋子搂紧三儿,“得看他对我什么态度。记得小时候,刚记事呢,供销社做办公楼,叔带我们去玩,一边牵一个,然后我爸也来了。我说腿酸了爬不动,叔一手抱着我,一手抱着你,我爸手都不伸。我跟他没什么感情,我就没感觉是他孩子,我是叔跟妈的孩子,爷爷的孩子。那回爷爷带我们到双塘渠革里摸鱼,玻璃碴把我脚割破了,爷爷心疼坏了,抱着脚用嘴吸,说泥水脏,不吸出来发炎,然后又背我回来。第二年爷爷就死了。叔跟爷爷死的时候,特别伤心,眼睛都哭肿了。我爸就嘴厉害,说得好听。”
三儿安慰秋子:“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你爸对别人怎么样不敢说,对你肯定关心。”秋子摇摇头:“那是要面子。哪有父亲那么漠视孩子?按理他跟我应该更亲些,我亲妈死得早。伯说过,他想男孩,我是女孩。他就是眼皮浅,看叔跟伯生了男孩,要不我亲妈也死不了。我觉得他就对自己、对我亲妈有感情。”三儿叹了口气:“万事孝为先。长辈怎么做,那是他们的事,做儿女的得孝顺。不管将来我们怎么样,我会当他长辈待。”
“什么怎么样?再胡说揍你。听你的,明天去看他。”
秋子拿好衣服走出房间,准备洗澡;童林带红姑、小西和小丽在打扑克牌;二婶端着装西瓜的碟子走出过道。秋子拿了块西瓜,跟二婶进了小西房间。童林不好意思地说:“婶别忙了,刚吃过饭。”二婶说:“西瓜还能吃饱肚子呀?节令的东西,吃好玩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