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童新华家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胡小月上车跟三儿说:“高姨挺担心的,怕童叔也出事。”三儿把车开了出去:“这回叔就是去当太平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什么叫真的太平官?”胡小月怪道,“说我听得懂的话行不行?”
三儿笑笑:“太平官就是那种光当官不干事的官,这么说懂吧?”胡小月也笑:“这么说我懂。”三儿接着说:“这回上级就要叔去当这种官,当好了还表扬。”胡小月不屑:“叔是记也光当官不干事呀?”三儿又笑笑:“姐真不错,还知道书记。”胡小月伸手打了三儿一下:“你不能说明白点呀?”三儿说:“举个例子吧。好比一大帮人坐屋子里吃饭喝酒,谈家里的大事小情,大哥二哥麻子哥,你好我好大家好。正高兴呢,警察来了,把大哥二哥带走了,说这两个人是大坏蛋。余下的人不就呆了吗?他们是坏蛋我是什么?我是麻子哥呀,我跟大哥二哥的关系不错,二哥偷东西那事我也知道哇,我还是大哥提拔的。这人心不就乱了吗?饭就吃不下去了,那事还谈不谈了?这时候,上级派叔当大哥,各就各位,饭照吃,酒照喝,事照谈,我罩着你们。啊,这个这个,啊。”
“死三儿真是。”胡小月笑得花枝乱颤,“你跟童叔也是这么说的?”
三儿也笑:“他哪有你那么笨哪?”胡小月止住笑,扭头妩媚地看了一眼三儿,可惜驾驶室里光线太暗,三儿没注意到。三儿又说:“叔这回去不能做事,做事反而添乱。”胡小月不解地问:“为什么?”三儿接着说:“滁水的事,上届政府肯定有安排,任期还没满呗。叔要是改弦更张,那不等于说上届党委政府错了吗?当回小偷也不能说别人坏透顶了,滁水这几年发展那么好,功劳还是有的。而且,那些按排不可能是那两个人一手炮制的,至少形式上是集体决定,否定这两个人,实际上就等于否定了所有的参与决策的人,那可不就是添乱吗?就是有不妥的地方,那也得由于上级提出来。叔人生地不熟,贸然决断不好。叔要做的就是,延续上届党委政府制定的决策,根据上级指示,纠正错误,保持发展势头。”
“说我听懂的。”胡小月说,“高姨的意思是,这时候去了得罪人。”
三儿觉得好笑:“叔又不是去抓人,她担个什么心哪?抓人是上级纪检部门的事,跟叔无关,他也没这权力。那些人是在叔去之前犯的事,跟叔也没关系,叔得罪不了人。叔要是安抚得好,还能拉笼一批人。你想哪,大哥二哥抓起来了,新大哥保麻子哥没事,那麻子哥还不得感恩戴德呀?”胡小月怀疑地问:“真的?”三儿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了。”
“三儿,这些话你跟叔说了吗?”
“叔像你那么笨呢?一点就通。”
车快到土菜馆时,胡小月叫了起来:“往哪开呀?”三儿问:“你不是在土菜馆后面的民房里住吗?”胡小月翻了三儿一眼:“过年就回家跟我妈住了。”三儿把车打了个弯。胡小月不满地说:“一个月到店里也来不了一趟。”三儿歉意地说:“修车店太忙。对不起。”
“对不起呢。没事到店里看看。”
“行。明年就把土菜馆做起来。”
车开到清风小区,在门面后面的一栋楼房前停一来。胡小月问:“上楼坐一会儿?”三儿犹豫了一下说:“十一点多了,姨跟天天都睡了吧?下回去吧。”胡小月点点头,伸手抓住三儿的手。三儿捏着胡小月软若无骨的手,对胡小月笑笑,感觉痒痒肉又不听话了。胡小月也情难自禁,脸上一阵阵地潮红,好在车厢里的灯光很暗,掩饰了胡小月的尴尬。
“姐你找个人吧,别这么单着。”
“走了,三儿。路上开车慢点。”
直到胡小月的身影在门洞里消失了,直到胡小月的房子所在的四楼的楼梯灯亮了,三儿才把车开走了。胡小月站楼梯窗户边,看着车开上小道,消失在前面楼房的拐角。
童林下午接到父亲电话才知道父亲要调到滁水。那之后,童林就焦躁不安起来,迫切地盼望着三儿早点回家,听三儿分析利弊。晚上十一点多,童新华打来电话,告诉童林,三儿回家了。童林早早地给三儿泡了茶,坐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三儿回来。
三儿的车刚在门口停下,童林就迎出门,拽三儿到桌边坐下,听三儿详详细细地分析了一回。三儿分析完后,童林问:“我爸真没事呗?”三儿有点无奈:“换别人高兴坏了,也就你们一家人这么谨慎小心。”童林苦笑道:“我爸说,政府大院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是好事,升官了,可能还要干一届;有人说我爸是临危受命,去收拾烂摊子。我爸五十二了,我妈可不想出事。三儿你知道吗?滁水那书记就比我爸大两岁,人都说他想趁最后的机会捞一把。还有人说,五十多岁是党政干部最危险的年龄,这个年龄段的人特别容易出事。”
“还出事呢。”三儿觉得特别搞笑,“就你爸那小胆,就你们一家人,尤其你妈那担心受怕的样子,他能出事吗?看你们家那房子装修的,不知道你们家欠了多少债呢。”
“我也觉得装修太惨了。”童林也笑,“要不不好意思请人去呢?”
二婶插话问:“你叔真没事呗?”三儿肯定地摇摇头:“可能还载誉而归。”童林怀疑地看着三儿。三儿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