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又催大家喝水,大家象征性喝了一口,接着听老先生说:“别看他喜欢打架,打不出问题,手里有分寸,装腔作势,还像。跟看《三国演义》有关系。”童新华笑着问:“是吗?”老先生点点头:“三儿跟我说,秋子有点虎,不分轻重,老把人脸上挠得稀巴烂。”大家看着秋子笑。秋子不好意思地说:“别人欺负我我才挠人。”
“你没错。”老先生说,“做人就得这样,不能任人欺负。我跟三儿也这么说。这回让人欺负了,下回他还欺负你,谁叫你好欺负哇?要不苏中老挨打呢?”
“真是这样。”童新华说,“童林在学校就没人敢欺负,还是小时候跟三儿和秋子在一块疯得好。小高不高兴,说我惯孩子。不是惯,惯就不让她打架了。”
“秋子和童林念书了。”老先生伤感地说,“可惜三儿没念大学。”
“没办法。”童新华咂嘴说,“不过这孩子精,不念也差不到哪去。”
老先生轻哼一声,点点头:“我支持他不念,万事孝为先。说孝顺容易,做到难哪。就比如我那儿子,唉。不孝之人,纵然读书破万卷,又有何用?对亲人都不好,对别人还能好吗?古人的道理不是随便说的。”童新华点点头。老先生又接着说:“我就看三儿孝顺,所以对三儿好。我有私心,现在不讲,以后你们会明白的。”
“老先生,”童新华说,“不能讲就不讲。”
老先生摇摇头:“没到时候。我暗示过三儿。”童新华点点头。老先生又说:“我想求三儿帮忙,这就是我说的私心。我得趁我活着报答他。”秋子插话说:“老先生别这么说。就是老太太呗,三儿早答应了。”老先生摇摇头:“这事就不得了,不光这个。”秋子点点头。老先生看着童新华说:“新华,是我朋友就帮帮我。”童新华认真地说:“你是我先生。”老先生点头道:“你来得正好。我没能力报答三儿了,只能求你了。”
“老先生你吩咐,跟我别客气。”童新华神情凝重。
老先生试探着说:“方便的时候,帮帮三儿。”童新华松了口气:“能出手肯定出手。”老先生注意到童新华的表情,又补充道:“不需要你违反原则。三儿想干事,干好事。”童新华点点头:“我大概能猜到一点。”老先生看着童新华:“你跟三儿聊过?”
“不算聊过。”童新华向了一下说,“怎么说呢?你以前老说,我是想干事的人。其实我真想干事。到官场上一看哪,干事不一定讨好。就说方书记吧,你分析得对。从清水回去以后,留心打听了一下。方书记心思太野,清水开发区弄得比城关的开发区还大,要不是古书记有魄力,更本批不下来。古书记走了之后,他就出事了。后任的严书记不同意徐庄村民转商品粮户口,想反悔,方书记恨不得驮被子到市委办公室睡觉。区里老庄户打小报告,同行说他有野心,新班子怕他功高盖主抢了风头,都被你说中了。到地震局之后,都不带他玩,说他精神有问题。人哪,哎。所以我就量力而行了。但有两点我记着,不做没良心的事,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不为别的,就为子女。我也四十有六了,官场的路走不了多远,就没想走远。不愁吃不愁穿,儿女好好的,知足了。平安是福。”
“儿女好好的,”老先生苦笑一下,“知足常乐,平安是福。你比我好。”
“老先生别这么说。”童新华接着说,“我跟三儿闲谈过两回,就感觉,三儿跟我那时候一样,想干事。他跟我说过清水的历史和现状,说大点,那叫忧国忧民,说小点,那叫故土情深。一般二十岁的孩子,哪会想这些事呀?这孩子心重。好在他不是官场上人,没什么顾忌。他要是真想干事,也许能干成。老先生你放心,在原则范围之内,我能帮上忙的,肯定帮忙。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真不容易,从小就受苦。”
“不用你赤膊上阵,”老先生说,“给他指下路就行。”
童新华点头笑笑:“老先生可能多虑了。这小子比猴还精,弄不好就被他绕进去了,用不着人指划。”老先生也笑笑,很得意的样子:“我就想看他成点事,看不到了。新华,谢谢你了。”童新华异常真诚地说:“老先生,千万别把我当官场上,不是。”
回三儿家后,童新华问秋子:“三儿答应老先生照顾老太太?”秋子说:“老先生怕老太太年龄大了生活不方便,委托三儿照料。老先生儿子不知道跑哪去了,联系不上。”童林插话说:“现在就给老先生挑水买吃的。高坝多高哇?空手爬都喘气。”
“怪不得一提儿女老先生脸色就不好。他儿子多大了?”
秋子眨眨眼:“四十多了吧?”二婶从厨房走出来,接过话茬:“属虎,四十七了。开始跟家里还有联系,老先生每月寄钱给他。后来老太太不让寄,说都不回来看看,寄钱干嘛?也是不应该,平时就说不回来,老先生生病应该回来看看。”
高姨问:“老先生多大了?”童新华说:“这我知道。老先生七十二,老太太六十八。”高姨叹气道:“孤老太太,是要个贴心人照顾。到时候够三儿累的。”
“书念多了没用。”二婶感叹道,“善文,老先生儿子,就回来一回,住一夜就走了,再没回来过,留老先生老太太在家里大眼看小眼。老太太不会做饭,清格坯子,就看书,不出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