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两点多,储花才带大家来到自己位于师大校园中的家。给大家开门的是三儿大姨夫高扬。开完门,没等高健介绍,高扬就转身走了。储花小声提醒二婶:“他就是这么个东西,丽儿你别理他。”二婶闷闷地跟着储花进了屋子,斜眼看着高扬砰地关上房门。
储花带二婶参观房子,黄树丫忙着帮高健泡茶。储早把三儿拉到沙发边坐下,给三儿续了烟,跟三儿说:“前几天高健打电话,说小姨孩子叫三儿,在家搞得不错,家里房子跟大酒店一样,每个房间都带卫生间,还有中央空调。搞得不错就好,搞得不错就好。高健去找你们的时候,我还想着呢,不行把你们接过来,在我这边住,到我厂里上班去。”三儿感激地说:“谢谢小舅惦记我们。”储早惭愧地摆摆手:“早该去找你们,早该去了。老陈家对我们家有恩,干大大对我们家有恩。我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小河水一涨,快漫石桥了,大大就叫我们到干大大家去,说房子冲走了就冲走了,人不能冲走。每回家里发水涝水,都到你家去住,我还记得。你妈刚才说,大圩早修起来了,没大水发了。”三儿点点头。储早却摇摇头,感慨地说:“姐带我走的时候,清水河就挖好了,大圩还在修,农闲就挑大圩。那时候就叫大圩公社了。大大说,从他记事的时候那地方就叫大圩了,那个大圩指的是那么大一块田畈,没大圩堤的,没大圩堤防不住水呀。我都记事了,我都记事了,我走的时候十一个年头了呗,我走的时候我妈都要死了,躺床上爬不起来,吐血知道吧?活不了多长时间。”
“别忆苦思甜了。”高健端来茶水,“这些事三儿都知道,姨早说了。”
储早叹了口气,提醒三儿:“喝点水,喝点。”三儿欠身揭开茶杯盖,端起杯子,合掌抱在手里,抬头看看房子。这是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装修还不错,不高的大客厅天花板上还用红榉木面板做了简单的吊顶,看上去有点压抑。三儿估计,房子应该是零零年之后做的,那时候正流行大客厅小卧室。高健在三儿侧面坐下来,介绍说:“建筑面积九十多平,零一年搬进来的,师大做的最后一批房改房。跟你们家就没法比了。”三儿客气地摇头笑笑。
“小舅出钱买的,”高健凑近三儿耳朵说,“爷爷把家里的老房子过户给小舅了,小舅说不好意思。我爸嫌小舅给少了,说老房子值十几万,这是房改房,就四万多。现在老房子又升值了,我爸又气坏了,小舅又不好意思了,送我一套房子,我到现在还没去过。”
三儿笑了。高健特别无奈:“老房子升值,这房子不也升值吗?他就是不服气。不服气你对爷爷好点呗,非跟爷爷对着来,对着来又干不过爷爷,就知道跟我妈吵。”储早担心地拽拽高健。高健安慰储早:“没事没事,你们怕他,我又不怕他。”三儿疑惑地看着储早。储早为难地压低声说:“大姑父生气也有他的道理,那是老高家的老房子,我不该要,爷爷非要给我也没办法。我说以后再还给大姑父,小丽她妈又不干。我夹中间难做人。”说着,储早回头看看对面的房门。高健摇头说:“没事没事,正说得热闹呢,小舅娘也在里面。”
“给高健买房子,”储早说,“小丽妈不知道,知道不跟我闹哇?高健别说了,就说是你在广州挣钱买的。其实那房子不大,七十多平,想买大点的手头没那么多钱哪。我们家大钱都在她手里,她都听她爸的,办厂的钱是她爸给的,没办法的事。要说她爸也是为我好。我是倒插门的女婿,他爸就这么个女儿,那我就是他亲儿子了。她爸就想个孙子,偏偏她生了个女儿,我们还能生一个,偏偏她又不生了。其实女儿一样,她爸当小丽宝贝似的。”
三儿抬颌安慰道:“什么时代了,男女都一样。”储早点点头:“一样。说我夹在中间难为人,还有一件事,要不是老高家人带我们到这儿来,我跟我姐还在石桥呢,那就没现在这么好的日子过了。老高家人对我跟我姐有恩。”高健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储早翻了高健一眼,接着跟三儿说:“你说老高家人我也得罪不起呀,夹在中间难。”三儿点了下头。
“三儿在清水呆着,”高健说,“照样发财。有本事在哪都有好日子过。小舅你别老提什么恩人恩人。我爸找不到老婆才到大圩找的我妈,我妈带你一起出嫁,那是爷爷事先跟外公说好的事,就跟聘礼一样,有什么恩可言哪?那时候你知道我爷爷我爸能回城哪?”
“说了还不爱听,”储早指指高健,“三十多岁了还不懂事,也不找个老婆。你也找不到老婆哇?爷爷后来跟我说过,那时候他就想到了,搞不好政策变了还要回城。我跟你妈去的时候是黑户,没迁户口,迁了就是农村户口了。我们的户口是爷爷托人找关系给上的。”
高健挠挠头:“爷爷脑子是活,我说他没事在家画菜票玩呢。”大家笑了。
正说着的时候,高扬打开房间门,摸着满是头发桩子,站着,也不说话。三儿起身掏烟走了过去,给高气地自我介绍:“大姨夫好,我叫三儿,储丽儿子。”高扬捏着烟点点头:“知道知道,看得出来。听高健他妈说,你混得不错。”三儿陪着笑脸给高扬点了烟。储早和高健扭头看着高扬。高扬犹豫了一下又说:“三儿是吧?我跟你说三儿,高扬在外面呆两年了,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