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莲的住处仍是在每次来住的远眉院子的东厢房,远方嘱咐下人洒扫清理房间,将被褥、帐帘全部更换。转脸见窗纱是上一屋薄灰,不悦地说道:“这窗纱久未换新,灰蒙蒙的,整个屋内也不亮堂。”吩咐友儿:“那库中雨过天晴的窗纱不是还有几匹么?将窗纱全换成新的。”
英莲暗想自己只是个挂名的小姐,若兴师动众,难免惹得下人们不满,背后说自己骄狂,不知身份,便软语劝道:“这烟霞红窗纱也不陈旧,略擦洗便可。再说这颜色也喜人,映着窗外的绿树、翠竹甚是有趣,一码色的绿色倒显得阴洞洞的。我看就别再麻烦劳动了。”远方四顾,果然满院葱茏,红纱增添了一缕生气,便点头同意了。
英莲未见远眉和琴儿等人,便问起。远方简单介绍了情况,说道:“远眉月余便返回,你且耐心等待几天,画儿现在府里,你与她熟识,就让她专门过来与你作伴。”
英莲心内一惊,原以为远方去薛家搭救她是远眉的主意,这会儿方知晓尽是远方一人之力,内心感激无以表达。见屋内除了友儿并无旁人,英莲感激涕零地说道:“今日全仗甄大哥大仁大义,英莲也得逃脱樊笼,免受寄人篱下之辱。英莲感激之至,无以为报。”说着便跪倒在地,插葱般磕下头去。
她穿着粉红嫩黄掐边绫袄,下面白绫细折裙,乌油油黑发泛着湿润光泽,黑缎子般披散胸前,白玉般纯净面庞上一滴泪珠落至腮边,真好似一枝风中桃花含露带雨,细枝摇摇将随风而落,不胜娇弱,让人顿生怜惜。
远方将英莲带回甄府,虽夙愿得偿,但他对英莲的敬重之心不敢松懈,不肯让自己一时之冲动惊吓了她,也不愿因一时之动情让她产生误会,而心生芥蒂,所以较以前还稳重,努力自持,说话、举止更是小心,竭力做到句句得体、事事磊落,
然而此刻,远方见英莲如此模样却再按捺不住,恨不得将那瘦小的人儿拥入怀中抚慰一番。长长地伸出双手,却还是忍住了,只轻搀英莲手臂,柔情款语道:“莲儿,切莫如此。记得我说过不会让你受欺负,怎会在你有难时袖手旁观?”
见英莲泪光闪闪的大眼睛迎视着她,感激中渐生慌恐,知她心中尚纠葛不清,远方将她扶到圆椅上坐稳,便适时放开了手,自己也在八仙桌另一端的椅子上坐了。
友儿乖觉,早已悄悄退出去,轻轻阖上了门。
英莲拭干了泪花,迟疑了一下,解了颈下盘扣,将那系着金章与银锁的红丝线拉出来,欲解那金章,说道:“我原不知这金章有如此用处,只当作是个饰物才收下,今日既然知道它如此贵重,断不能再保存,还是归还甄大哥为好......”
英莲说着,远方的脸像冬日欲雪的天,渐渐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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