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傍晚,马车“吱”一声稳稳停在一座院落门口,只见灰砖白墙,门楣上“织雨园”三个篆体字工整秀媚。朱门不算宽阔,石狮也较一般大户人家的小些,所以院落似乎并不显眼,只是白墙粉刷崭新,灰瓦清扫干净,从屋顶到台阶无一丝杂草、叶片,可以看出院落管理人的用心。
听到甄远方朗声招呼道:“都下车吧,到家了。” 英莲和琴儿都疑惑地望向远眉,远眉挑了下细长眉,表示她也在纳闷着。
这时友儿上前来打起车帘,远眉便问他:“哥哥说这是谁的家?”友儿眨眨眼,嘻嘻笑着卖关子道:“小姐,这当然是咱们的家。”远眉扶着他胳臂下车,佯怒道:“贫嘴猴儿,等下车了再找你。”
朱门敞开,一个中年人已笑容可掬地站着迎接。远方熟络地招呼着:“范大哥可好?”那范管家谦恭施礼道:“多谢大爷惦记,一切都好。”
友儿凑上来,嘻嘻笑着问:“范大娘也好吗?”范管家面上笑容加深,向他头上一拍,亲溺地说:“跟着大爷几年,仍是淘气。”
远方将范管家与大家介绍了,双方见礼,范管家客气地向里面让。房间早已收拾妥当,远方、远眉安排在“微雨院”,远方在正房,远眉、琴儿在东厢房,英莲单独在西厢房中。
原来甄家奉命掌管“江南织造”,大部分丝绸出自姑苏,绣娘也云集此处,因此设别院于此,名“织雨园”,以备自家人员采办时落脚及亲戚往来住宿。因范家夫妇是甄家多年的老家人,勤谨利索,便交由他们负责,另配有厨娘、清扫几人。
晚间,范大娘特意端来新熬的冰糖雪梨汁。她高高颧骨,说话轻声轻气。远眉道谢,让琴儿“给大娘拿座位”,范大娘很想和远眉亲近一下,未多推辞便在小杌上坐了。
远眉道:“平素哥哥也未和我说起,原来这姑苏还有咱们的房产。”范大娘笑道:“哎哟,外面的事都是大爷操持,姑娘省心惯了,并不知道。这织造原是专责采购内廷用品,后来民间才能用到咱家的缎匹。姑苏设着专门的局子,里面工匠上百,绣娘上千,丝绸堆满地。咱甄家可是撇大股的,成年有人来这里采办,再发到天南地北,有了这个房产,就省了这些人再住客栈。”
远眉听了频频点头。范大娘又说:“明天让我那淘气儿子领你们在院里转转。这‘微雨园’是最小的,一般主子们来住的,‘未雨园’和‘织雨园’可大了,能住几十口子。人多时,光灶头上一天就蒸十几屉米饭呢。”
琴儿直伸舌头,连说“好气派”。远眉骄傲地说:“我们称‘江南织造’,这一带绸缎庄必然大都是我们的。”
接着又向范大娘说道:“这来往人不断,大娘平时也够忙的。”范大娘说:“儿子跟着大爷,我们又没别的事,只打理这个院子,没觉得忙也是个乐子。”远眉正在想,他儿子跟着大爷应该是认识的,那会是谁。
只见外面有人叩窗喊“娘”,琴儿一开门,便有个小头从门外探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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