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句随口问出的玩笑之语，见得茯苓当真歪着脑袋做了一副仔细思考的模样，杜婉清一时反而不忍心出言打扰，只是倚在枕上，静静候着。
“嗯——”茯苓沉吟了一声，颦着眉微微颔首，“别的嘛，茯苓暂时倒还没有发现什么，不过小姐你可要愿赌服输，记得让红鸾姐姐给我做四喜丸子吃！”
一说起吃的，茯苓小鹿一般纯澈的眼眸里就大放精光，那副期盼的模样被杜婉清看在眼里，心底升腾起一阵感慨。
曾几何时，她也拥有过像茯苓这样简单而纯粹的眸光，也曾有过如此简单就能满足的心愿。可这一切都在前世的凝晖池畔，被她的丈夫和庶姐一起践踏得粉碎。重生之后的她，背负了太多的仇恨和责任，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小姐，说着说着肚子都饿了，不如今晚就让红鸾姐姐做了吃，好不好？”
“知道啦，知道啦！今晚就让红鸾给你做一碗好不好？你这馋猫，仔细着吃胖了我可不要你了！”
“小姐你就是说说，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小姐身边若是没了我，那该多孤独呀！”茯苓知道杜婉清在与她说笑，便也笑吟吟的回了一句。
“不过——”茯苓沉吟了一声，“说起来，小姐你为什么突然就变化这么大？”茯苓挠了挠头，一脸不解的样子。
这个十二岁的身子里住着一个看尽了前尘世事的二十五岁的灵魂，变化能不大么？
杜婉清在心里自嘲一般地叹了一声，却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重生之后的她，除了面容身姿以外，无论是思考问题的方式还是言行举止都是成年人的样子。尽管已经万分注意，可常年养成的习惯总不是说改便能立刻改掉的。每当她情绪波动较大或者晃了神的时候，这些成年后养成的习惯就会不经意间在细微之处显现出来，实在是难以防范。
无论如何，重生之事她早已决定永远地深埋在心底了，是以她有如此变化的真正原因，是绝对不能如实地告诉茯苓的。
思及此处，杜婉清只好悄然隐去眼中的愁绪，脸上带起了柔和的笑意：“你这臭丫头，观察得倒是细致嘛！”杜婉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我还是全都告诉你好了！”
“啊哈，小姐你快说说看，老是听你这样文绉绉的说话，总觉得不太习惯呢！”
“其实，我是故意这样，扮出成熟的样子来的。”
“故意扮的？”茯苓有些不明就里，下意识地追问着，“小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是觉得，此次我坠马受伤，纵然是因为贾秀珠母女暗中做了手脚的缘故，可说到底，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识人不清，错信贾秀珠母女这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这才遭此劫难。如今我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更是借此机会看穿了她们的阴谋诡计，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凡事都依赖她们、对他们言听计从，那你家小姐我不就笨得跟猪一样了么？”
“别笑！我说正经的呢！”杜婉清作势瞪了一眼掩嘴偷笑的茯苓，一脸正色地道，“我之所以刻意扮得成熟一些，不过是想借着这次坠马的机会让自己变得和以前不同。一来可以假借自己长大了懂事了这样的借口，找了机会疏远她们母女；二来嘛，虽说父亲和祖母因为心疼我没有怪罪于我，可我知道，他们一定也希望我能够吃一堑长一智，不要再像先前那样冒冒失失。若是我伤好了之后还是原来那副样子，就怕父亲会觉得我不知教训，好了伤疤忘了疼，回头要是罚我抄书什么的，那就不好了！”
杜婉清故意卖关子一样的停顿了一下，这才又道：“若真是罚我抄书，到时候受苦的可是你茯苓哦！”
茯苓在听见杜婉清的回答之后面色一下就变了，不复先前的欢喜模样。杜婉清将茯苓的反应瞧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笑开了花，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前世的时候。
前世，她在贾秀珠和杜倾城的教唆下，认定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以每当先生布置下了功课之后，她总是不放在心上。下学回来后便一溜儿地尽数丢给茯苓，让她替自己代笔，自己则开开心心地跑去了宜兰院找杜倾城一起尽情的玩耍去了。等她玩累了回屋子的时候，也正是茯苓肩麻手酸的时候。
正是如此，杜婉清这才敢断定，只要她抛出“抄书本”的这个杀手锏来，茯苓一定会对她的话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