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灯光亮了大半夜,当最后一小撮蜡烛开始黯淡下来的时候,卡麦伦·史丹菲尔伯爵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揉了揉酸涩又微疼的眉心。卷轴上密密麻麻写着一大堆数字,他的指尖划过羊皮纸,留下淡淡的墨迹。看得他又头疼又胸闷。

这场战争来得真不是时候。他看着努力跳动着的微弱烛光想到。现在还看不清楚王城和王国的未来蓝图,但如果自己不努力的话,它们最终都会如眼前的火烛一样,尽力地绽放出最后的光芒,随后熄灭成灰。

里约克国王给自己的长子留下了大批的财富,其中聚集着他亲手杀害的兄长和早已故去的先王努力维持的经济盛富,但这一切都被花在了盾牌之城的建设和开拓之中。月桂女神宫殿的维修工程、大祭坛的重建、城市的开发和美化、码头的改建、以及整个王国的道路修理和迁改。重建一个首都对富有的王国不成问题,但提前是它不会面对一场王储相争的风波及外来军队的侵略战争。

里约克对于保持王国的财富的管理很有一手,但他不是一个经历过战火的王者……当然,他们都不是,利昂山谷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举起武器了?他为了避免这个情况也耗尽了毕生的心血,但还是免不了自家王子带着西西利群岛的军队攻进家乡的土地。

陆军早已不成气候,但是海军……

他拿起了一份一直压在抽屉深处的文件。

维多利亚女王和古德贝格公爵都不知道,他们拥有着全北陆上最强盛的一支海上军队。但是他们也不会知道。这支军队是在十多年前就准备好的,为了某一天的王者归来而起兵作战。

但是,如果希塞兰王子继续带着他的无所不能的强悍军队继续往北上攻击,他不知道自己终究是否会启用在多年之前爱德华国王交给他的这份势力。

如果可以,他是会这样做的。只要能够保全大部分的王国人民。

他往身后的靠椅仰去,疲惫的揉着酸痛的双眼。

他老了。

经历了三届国王的浩荡,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支撑到战争的来临。

十多年前的那个誓言那么飘渺,他坚定而强大的决心早就在这些细小的数字、成堆的卷轴和无数个伏案的夜晚被消磨遗失。

书房里的空气闷热停滞,他打开了身后的窗户走向了阳台。

郊外的空气清爽而甜沁,双月的光芒皎洁而透明,四处的草坪和山坡都披上了一件淡薄的银色衣服,看似如柔软舒适的巨大银地毯。

利昂山谷真是美丽。

无论是狮心城还是亚达噶王城、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无论春夏秋冬,都带着活泼而缤纷的色彩,交织成一片绚丽绝色的风景。

也怪不得那么多人为了她争夺相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死的那么早。”他喃喃地说道,忍不住想起了那个一手提拔他的国王,想着他们最后一次彻夜深谈的夜色,月光也是这般静谧淡然,风声在安静之中透着平抚哀伤的曲调。

他忍不住走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饮酒的次数很少,在这几年更是能用一只手的指头数来,但每次想到那个曾经笑着对他承诺着未来的君主,就有想要喝酒的冲动。就如很久不曾见面的老朋友重逢一样,虽然对方已经在地上长眠多年,剩他一人在此和伤横累累的王国一起苟延残息。

这时有人吹起了口哨,原本他根本就没注意,以为是正在巡逻的骑士们在外面走来走去,但那曲子的旋律却越来越嘹亮,他放下了杯子静静听了片刻,一不小心抖了手洒几滴酒在书桌上。

《突破晨曦的长矛》。

在上个月里,彼得骑士就曾派人来告诉他,这首歌在地牢里被人唱起。

没想到会那么快就再次听见。

他若无其事地弯身用手帕擦了擦地上的酒水,再次站起身来的时候,看见了一道黑影显示在书桌上。

“这首歌是禁止的。”首相把自己的手帕收进了宽大的衣袖里,缓慢地说道。他并不转过身来,而是再次拿起了水晶酒盏,斟满了另一只杯子。“阁下不应该那么放肆。”

“为什么?”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里约克国王的灵魂会从地下来捕捉我吗?”

卡麦伦的手顿了顿,似乎想要辨识她的声音,但他只停滞了几秒,便若无其事地转身来,手里端着两杯深红色彩的酒。

“雏翅酒。”对方从黑影之中走了出来,抱着双臂看着他手上的水晶杯,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是五年前抵达亚达噶城的三瓶酒之一,阁下的品味真是昂贵。”

“您不喜欢喝酒?”首相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但我已经倒满了,如果不喝的话会白白浪费掉的,岂不是太可惜?”

“您知道……那酒之所以贵成那样,是因为用刚刚生出来的金羽鸟的翅膀上的血和上好的葡萄和玫瑰花瓣酿成的。但其实……那是骗人的鬼话,根本就没有什么金羽鸟的翅膀,用的是鸡血而已。”百叶特扬起了讽刺的笑容说道。

“哦?”首相不下如何知道?”

“那酒是我酿的。”

“噢……”卡麦伦的笑容更深了:“您知道,他们都说您已经死了。”

“他们?谁是他们?”

“希塞兰王子、安亚公……王妃……西西利群岛的大使……”首相还是把酒杯递给了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双方都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那岂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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