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趴在冰冷又坚固的鳞片上,无神地看着带着冷凝凛冽的水汽的云朵从自己身上不断飞掠飘过。
那些纯白如雪的云朵像是无数条穿梭而过的缎带,在自己身上来回编织出一条华丽绝色的衣袍来。
她记得自己是穿过世上最美丽耀眼的婚衣的,在自己的婚礼上,那时候她和他站在大祭坛下成千上万的台阶下,携手缓缓而行,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她充满感激和喜悦的心上。她可以听到他放轻了的呼吸,时而瞥眼看去,他总是会温柔的笑笑,金光如水斜斜射来,反折着他的温暖笑容,她忽然就希望这些台阶永远都不要走完不要结束,只愿意一辈子都定格在这个静好安详的时刻。
大风呼啸着掠来,她闭了闭眼睛,激流般的冷风穿拂过她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肌肤,红色的长发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在天空中随着体下的巨兽忽上忽下,在云间里划出一道流泉般的红色之线。
她的肌肤冰冷,指尖早就失去了温度和触感,只要微微松开攥住着的鳞片的话,立即可以感到身体要随风而去的坠落感,大风那么强劲,仿佛可以在风中就把她撕成碎片。她忽然很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还没到时候,维多利亚。她这样对自己说道。
再忍耐一会会,很快你就自由了。她在心里说道。
微微睁开双眼,下面的草原和河流形成一张无边无际的地毯。
溪水、树林、庄园、田野、山峦、海洋。她疲惫地睁着眼睛一一看去。
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怎么去了解这片属于她的土地。
在凛冽寒冷的冬季,也有碧绿的树林在银灰雪白之中傲然而立;北边的山峦温柔依偎相靠,阳光粼粼闪耀在最高的山峰之上,像是给雪山披上金水般的婚纱;翡翠碧蓝的河流交错而蜿蜒在肥沃的土地上,有牧童拉着牛马缓缓地走过,潺潺溪水弯曲流过,有说笑着的农家妇女边洗着衣服边钓鱼而说笑,她们身后房屋的烟囱里有袅袅烟雾升起,维多利亚伏在万丈千里之上的天空中,几乎都可以嗅到茶壶开始咕咕冒起沸腾的热水所散发出的味道。
她的泪水在晴空万里的苍穹上撒下,在坠落在大地上已经冻成碎裂的冰块。
利昂山谷,原本不过是从小被父母、老师和书本所灌溉的概念,她从来没有想到它和自己如此相生相息,认识它,了解它,探索它,就如自己的肌肤和躯体一样,早已紧紧相扣为一。
忽然身下的巨龙发出了一声长鸣,声音绵远悲切,直达苍穹顶端及大地四处。她感到耳边的风声大作,气流像是波浪一样的拍打而来,头部传来了直坠的晕眩感,身边的云流以更快的速度在往后掠起,她知道,他们开始下降了。
很快了。她对自己说道。你很快就要终于自由了。
阳光在一片云海之中直射而来,她被刺得闭上了眼睛,在开始下降的最后一刻,瞥了一眼辉煌金碧的天空。
云海如锦缎,像是初春季节时,摆在东殿的地毯上的各种布料衣裳。
少年时,父王总是让王国里最好的裁缝在春季未到的第一时刻送上最好最昂贵最新的布料,好让她在开春的时候就能穿着最美丽华贵的衣服出现在春季的第一场舞会上,领导着整个王城和贵族们的时尚风潮。
那时候她最爱春天的第一个早上,在晨曦刚刚探出地平线的时候,一向睡到中午的自己就自动从床上坐起身来了,带着轻盈的脚步蹦蹦跳跳的走过大半个仍然安静的宫殿,来到东边的偏殿。推开门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满地的,让人满眼缭乱的,缤纷又华丽的大片布匹缎料,它们摊着吊挂着或摆在地上,交织成一团团的云彩,整个东殿静悄悄地,只有几缕金色的阳光泄漏而进,安静无声,像是她和父王之间的一个美好的秘密。
然后,在初春的开季舞会之后,再接下来是什么呢?
待雪都融化了,港口的海水也变温暖了,城外路边的冰冻也退了,他们就可以出城狩猎了。
真是好季节,她忍不住微笑了起来。耳边仿佛响起了猎犬群的吠叫声、群众预备出城的马蹄声、以及嘹亮清脆的狩猎号角声交织出来的热闹鼎沸;她的爱犬赛尔维洛斯总是第一个冲出城去,有时候连自己都赶不上,随从们一个个都笨拙愚蠢,只会惊慌失措地在自己身后跟着跑,不断地叫着殿下慢点,殿下殿下!她才懒得理会他们,夹紧马匹,一个鞭子狠狠落下,惊得骑坐如飞箭一样直冲而去,身后传来了伴读和随从们的欢呼和大笑声。
她急着往前冲去,这个季节的第一只猎物必须是我的!
大风如急流一样扑面而来,她仿佛嗅到了泥土的芬芳和苏醒的花草的香味。
在城外的路边,很多月桂花树都开始绽放了花苞,细小的月桂花瓣如雨一样的淋漓而落,细碎的粉色花瓣随风飘零,很快她的肩膀和袍子都堆积了一层粉色的花朵。
“维多利亚!”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不觉笑着回头过去。
伊利迪亚一马当先往巨龙的方向冲了出去,连身后的惊呼和呼唤都没有听到;丹安在她身后紧跟着,回头挥着手叫其他人急忙跟上,以保护女王的安全。
巨人带着满脸的惊愕和紧张看着那只庞大的生灵挥动着翅膀缓缓落下,它大概有五棵成长完全的大树那么高大,双边的翅膀展开几乎可以把整个天空都遮蔽覆盖,这时它所掠起来的大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