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谢护法的目光所向,郭步宜只道他在担忧属下的性命,便说道:“老先生不必担心,他们只是暂时被制,不会伤到性命的。”
“这么说来,你是在手下留情了,是不是老夫还该向你道谢?”
“老先生言重,晚辈只是取意救人,刚才见众位教兄功法高明,顷刻就要伤到敝友了,所以仓促出手不知轻重,还望老先生海涵。”
“哼!”谢护法听说,只重重哼了一声。此人功力虽不如他,但也相去不远。眼下情形是要赢此人不难,但却无法取命。他不得不思考进退。
“老先生想是罗门教的护法大人吧,气度如此不凡,却不知是姓马还是姓谢?”就在谢护法内心思量的当口,郭步宜却微笑着拱手问道。然而这看似平常的问话,却在谢护法心中掀起狂澜:“此人知道我教高层的出行安排!我教中有内奸!”罗门教这次外出监巡的有两位护法,一位是谢护法,另一位就是姓马,罗门教因与满天下为敌,两位护法的身份和一应讯息自是被遮掩得无比机密。除了各线的负责主脑,从香主以下无一得知。可是郭步宜却能准确道出两位护法的姓氏,由此可知他们的触角已经深入到罗门教内部。
“老夫姓谢。”饶是心中震惊,谢护法面上却依然神色未变,淡淡地应答道,“你们对我教里事务倒知道得不少。”
“这是容家要对我教有所举动的讯号么?”谢护法不由得在心中生出强烈的猜疑,微微眯起眼睛。眼前的年轻人让他有点琢磨不透的感觉,年纪虽轻,可是行事沉稳镇定,不像个莽撞的人物。而先前几句话对答听来滴水不漏,显见其极富心机。那么在此时这么问话,就不能用无心之言来看待了。“这是在表达容家的警告么?还是只想借此来给我施以压力,以改变眼下的被动局面?”
罗门教在峡谷中布局已久,在各处险高之地都备有暗着,郭步宜虽然功法犀利,但也未能强过谢护法。他虽然一上来就将一众堂主打个出其不意的伏慑,减弱以寡敌众的不利局面,但在局势之上,却仍旧居于下风。
当下见问,郭步宜谦和的回答道:“不敢,”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话正在给谢护法带来无数想法,仍是温和的微笑,“贵教在南疆独大,多年来与中原门派交锋而不落下风,这样的实力足以笑傲天下。我也是心景仰之,才会特意追寻众位大人的足迹。”
这样的说辞,谢护法当然不信,可是他也没有说破,“那却是不敢当,与容家千年积淀相比,罗门教还称不上实力雄厚。”谢护法道,随即若怀无意的把话锋一转:“容家的声名,四海之内素所钦服。不知道经过这么多年,容求羽先生的功力可有所突破?听闻几年前汾州曾出现鬼云,若是贵家主还不能封名鬼师,往后局势可不易应付啊。”
“大人有心了。”听见对方试探,郭步宜也微笑着答话,只是仍然没有正面回应:“天下事总归有个了结的办法,前人说舟到渡头自然直,这道理想是不错的。”
“那可不好说,”谢护法摇摇头,顿了顿,换过话头说道:“早就听说过容家的大名了,但是迩来事烦,你们又避世隐居,不好去唐突打搅,所以立教数十年来竟然未与容家朝过面,真是失了礼数,不过今日与你有此一缘,也算是个契机,来日我们定然会多加留意与容家的往来,说不定教主还会亲自去拜访容先生。”
郭步宜听懂了这话里暗藏的锋芒,却只简单拱手应道:“客气了。”这番模棱两可的态度反更教人寻味。
两个人都是极工心计的人物,又都各有忌惮,不能立时动手。这短短几句交谈里面,便是他们交锋的内容,下绊,试探,威胁,太极回手,绵里藏针,许多言语机锋,外人听着全无什么不对,但在当事人耳中,却不啻于步步陷阱,另有一番滋味。
不过郭步宜千辛万苦过来,可不是跟人斗机锋的,他受命保护胡炭,将小娃娃斡旋出险境才是他的目的,所以两句深深浅浅的试探过后,便将话引入了正题:“阵里面几个人与晚辈有点渊源,不知因何触犯了护法大人?可否网开一面放过他们?”
“若只是触犯我,那倒好说了,”谢护法在口头上未探到什么信息,也不气恼,口中说着话,似乎不经意的向前踏进了一步。郭步宜立刻瞳孔微缩,面上微笑未减,身子却略略倾过一个角度。谢护法察觉到身子右后方浓重的暗影里无数烟气迅速蹿染上了石崖,居高临下作欲扑之状,锋芒砭入肌骨,而刚才偷偷绕转到郭步宜身后悬壁上的半库毒虫更是悄然僵毙,他踏这一步占取的暗势又被重新扭回平衡。
“圣手小青龙早年间伤害我教多名弟子,又夺走了教主的贺寿之礼,这可比触犯我严重得多。他眼下是没跟你们过来,但之前没跟你提及过么?”谢护法也是个深藏城府的人物,若不然也不能在罗门教里久居高位。他把神思凝定回来过后,便立刻回忆起了先前郭步宜答话里的一个细节:郭步宜先前称与‘雷师兄’同行,却没说跟‘胡先生’。按说这一行人里面,若有胡不为、胡炭和秦苏一家三口同行,而胡不为的江湖名声也不弱于雷闳,从人情习惯来说,郭步宜都应该明了主次才对。可郭步宜却持这样的说法,显然便说明胡不为一直不在队中。
圣手小青龙不在队中!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