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护法为人谨慎,有了这个发现却没有直询,却用拐弯抹角的问话来确认。
果然,郭步宜没有听出他在话里暗埋的陷阱,只照实答道:“我不知道胡先生跟你们有什么过节,我跟他也没有过接触,我只是要保护小胡兄弟的周全。”
“保护他?这小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让容家对他这么感兴趣?”
“老先生又何必多问?”郭步宜笑了起来。
“怎么?这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不成?这小鬼年纪幼小,学的阵法虽然马马虎虎,可还没要紧到让容家另眼看待的地步吧。”
“呵呵,老先生想多了,我们只是敬重他的为人。”
“他这几岁的小娃娃,有什么为人值得让人敬重的。老夫真是想不出来,容家看上这小子哪一点了?”
“晚辈不会过问贵教在雍州扶持苍鸾派的事情,”郭步宜笑着说道,面对谢护法的咄咄紧逼,他在话中也亮起了刀锋,“护法大人又何必如此穷追细究。”他此时身处不利,所可凭籍者就是谢护法对他容家身份的忌惮,所以在紧要处决不能含糊,必须示敌以强。
谢护法把面目微微一沉,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郭步宜针锋相对的应答透露了两个讯息:一是雍州苍鸾派的隐秘布置已经被对方掌握,二是若是自己有什么举动,在雍州经营的整条北备二线必遭覆没。
这小鬼头竟然真的值得容家这般拼命维护么!
“好一个容家!真是对我教怀起防备了?”谢护法在心中暗想,眼中神光闪烁,侧过身子斜踏一步,仍然是看似不经意的转了个方向。郭步宜也是不动声色,脚步微分,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然而藏在暗影深处的那些警惕攻防,却随着两人的一步一转,再次改变了势态。
数百只细小的飞虫伏在岩突的阴影里无声爬上崖顶,低低升上半空,准备借着暗色向远方投去,然而就在它们刚刚展起翅足的时候,就如同横遭急风的乱雨,哒哒坠地,纷纷毙命。
泥地之下,身形巨大的土鳖用尖锐的前爪拨开泥浆,耸身欲进,然而深深浸漫在前方土壤里的那些奇怪之物却让它生出强烈忌惮,它本能的停下所有动作,把尖爪都缩进腹下。
谢护法和郭步宜对面相看着,一个负手信步行,若闲庭赏花,另一人便似仰听天籁,叹息击节,缓慢的偏转身躯。
“你何必这么小心,我不会杀你的。”谢护法脸上挂起和煦的微笑,忽然单刀直入说道,模样似乎是一个和蔼的长辈在和后辈说话,然而这句话的内容,听在余人耳中,却直是兀峰突起,平地惊雷!跟前面的交谈完全不搭界。
“罗门教用虫用毒之术独步天下,护法大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晚辈不敢大意。”郭步宜脸上也有笑意,可是眼神尖锐,精气神始终牢牢锁紧谢护法的一举一动,没有丝毫放松。
胡炭满面惊愕,从刚才二人的对话中他就察觉到了隐隐的刀兵意味,可是谢护法最后两句话挑明开来,仍然让他有些不知所以。他低声问雷闳:“雷叔叔,他们在交手么?为什么这么说话?”
雷闳本也有些疑惑,闻言重新仔细的观察二人的动作表情,再打量四周,片刻后,他才暗暗叹息一口气,摇摇头:“好手段!真是好手段!雷某人输在你手上,一点也不冤。”胡炭急问道:“什么好手段?”
好手段,当然是让人难以察觉的手段。
一阵狂风撞击石壁,反冲披覆,积在老藤上的雪粒被摇得纷纷洒落。
此时朔冬方隆,大地被雪,而在峡谷山中,风势更比村镇为盛,地面上常有打卷的冷风摇晃枯茎,刮起三尺雪尘。崖顶也是一般,每有号风荡过,便有星星散散的雪粒从空中纷撒下来。雷闳凭借着敏锐的五感,细心搜寻过后,便看到了无数弥漫在雪里,风里的那些细小的粉屑,那是不同于雪粒的尘埃,颜色略微暗淡,小如针尖,稀稀淡淡地散布在空气里,笼罩了这峡谷方圆里许的场地,用肉眼几难辨识。再回想起先前谢护法的几次出手,可以想见,这些尘埃般的粉屑将有怎样的功用!
“这座峡谷已经被布置成一个很大的陷阱,外面到处都飞着蝶粉,只怕有剧毒。”
听到雷闳这般说法,胡炭登时惊慌起来:“那郭叔叔岂不是有危险?他知道么?”
雷闳摇摇头,他能看得到,那些浸染在四周暗影里蠕蠕欲动的烟气,如剑如枪,如布如网,淡淡的粉尘总是很快被突然涌动的烟雾卷没。而隐藏在岩隙里那些数不清的虫尸更证明了刚才暗手交锋的激烈,郭步宜虽然略居于下风,却仍然足以与谢护法分庭抗礼。
雷闳往时自说有谋有勇,江湖上也未遇过能用计赚他的人物,是以颇为自负。然而眼下看到这二人的交手,攻防戒备之严密,心机之深沉,令人发指!只觉得与他们的心智比起来,自己实在相差太远。易地而处让他对上两方中的任何一人,只怕已经遭遇毒手。
谢护法大奸若善,老谋深算,这是不消说的了,也只有郭步宜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才能够应付得来。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那边两个人在默然对峙了片刻过后,谢护法忽然欢畅的大笑起来,收敛起气息,不再催逼蝶屑向郭步宜包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