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我母亲把鸡拔了毛,清理完内脏,再把鸡肉剁碎扔锅里煮着的时候。她就站起来了,拐着棍子往地上戳得呱嗒呱嗒怪欢,走得匆匆忙忙的,去我大伯家喊人了。
那几天,我大伯家正在盖屋子,我父亲、我二伯和我爷爷都过去帮忙了。听得我奶奶一路上嚎得跟要杀她似的:“快点儿吧,有人把老母鸡给害啦,要断了俺的鸡蛋饭啦!”到了我大伯家,不晓得咋个乱扒了一通豁子。
搞得他们三弟兄手里拿着铁锨,瓦刀,棒槌啥的,风风火火赶到我家,找我母亲算账来了。先是我二伯一棒槌敲在了我母亲的头上,说母鸡比你都值钱,你敢杀它,活腻歪了吧。
我母亲捂着个头直嗷,疼得蹲下来,血打指头缝里溢出来。我大伯又冲上去,照肩膀上使劲蹬了一脚,将我母亲给踹倒在地,仰面躺下来,本来想用铁锨拍她的肚子来着,一看怀着孕,就换了个方式,把铁锨竖起来,往小腿上铲了两下子。
怪不得在以前只要我一问母亲腿上的疤瘌是咋回事,不管在有多高兴的情况下,她也会簌簌地掉泪,一个劲地哭,不再说话。
接下来轮到我父亲上场了,他手里正掂了个瓦刀。将瓦刀平着使,抓起我母亲的头发扶稳了,鼓足了劲,咬着牙,狠狠一瓦刀照她的正面上猛拍了上去。那鼻血哗一下子流出来了,就跟打开了水龙头似的。然后又用瓦刀照脸颊上轮着抽。给打得人昏厥了过去。
在挨打的时候,我母亲一直用双手紧紧地护着肚子,生怕里面的胎儿受到伤害。直到人都晕厥过去了,还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最后,还是我爷爷提了一桶子凉水,将我母亲给浇醒了。说你没那命,就别想着吃老母鸡肉,你怀个孩子了不起啊,我总共有仨儿媳妇呢,你那俩妯娌,哪个不比你生得多。
至于我母亲炖得差不多了的那锅老母鸡肉,让我大娘给端走了,放她家锅台上继续炖去了。除了我母亲之外,他们一大家子欢欢喜喜地猛撮了一顿。
由于气不过,我母亲哭着,连夜赶到自个娘家里了。到了第二天早上,连伤再加上气的,人就不行了。临终之前一个劲地哭,摸着大肚子一遍遍地说,我走了不要紧,就是可怜了这个小家伙啊。待七窍里冒出血,大小便shī_jìn之后,人就死了。眼珠子圆瞪着,不管我姥娘咋去拨拉她的眼皮子,一直都未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