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发生在她背后。
出门口的时候,又一脚踢到了门槛。
——也不知古代的人,没事装个门槛干什么。
贺兰雪看着心惊肉跳,怕她摔倒,茶壶打破后扎到手,他立刻站起来,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好在伊人只是磕了一下,又站稳了,重新直起小腰板,只是听到后面的风声,她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老板。
贺兰雪与她面面相觑了片刻,然后他极轻松极随意地伸出手,从她的肩膀两侧绕过去,很自然地挽起她尚带湿意的发丝。
“你发髻松了。”他说,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动着,将发髻重新挽好,再也不似刚才那般松松垮垮。
——那个伊人,这么久都学不会梳头发。
贺兰雪将手垂下时,唇角不由得逸出一丝浅笑来,只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伊人却怔怔地看着他胡子后面的那轮熟悉的弧度,呆了半晌,然后猛地转身道:“我去添水。”
贺兰雪安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走远。
真不能让人省心啊。
——真不知没有他的日子,她是怎样过来的,一定……一定吃了太多意想不到的苦。
想起方才伊人急于表现、怕被他辞退时的样子,贺兰雪又觉得好笑,好笑且心疼。
好在老板是他,若是其他人,这样的丫鬟只怕早辞退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如此看来,你这辈子,也只能跟着我了——
伊人,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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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将晚时,裴若尘也回到了客栈。
小葵没有大恙后,他将小葵交付给一个寻常的村户人家代为照顾。
离开的时候,小葵一直抱着他的胳膊唤着‘爹爹’‘爹爹’不肯撒手。
小而柔软的身体带着孩子气的无助,贴在他身上时,让裴若尘忽而产生一种奇怪的责任感。
伊人的孩子。
伊人与贺兰雪的孩子。
他心中泛起疼爱,低头摸了摸小葵的头,微笑道:“放心,爹爹不会丢下你的,很快就会回来。”
小葵抽泣着,泪眼朦胧地瞧着他。
小小的年纪,还不懂得分辨人的美丑,却觉得此刻微笑的爹爹尤其好看,记忆中那个款语温柔的爹爹也是好看的。可不知怎么,又有点不一样。
面前这个爹爹的笑,似乎比记忆中更美些。是春日和小新玩闹时,从湖边拂过的风。
可是,小新又是谁?
小葵的念头一闪而过,重新消失在不见了的记忆后。
他的声音让她安静下来。
“爹爹答应过的,一定不会丢下小葵。”她重复着说了一句,一双酷似伊人的眼睛定定地瞧着他。
裴若尘点点头,伸出小指头与她勾了勾,“一定。”
……
……
……
……
回到京城后,大婚时的喧嚣热闹已经消褪干净,京城重归平和的静谧。他踏过长街,远远地看见了夏玉依旧挺直跪立的身影,却并未靠近,脚步一转,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离开一下午,伊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应该还在京城里,待回客栈房间把小葵留下的证据全部销毁掉,再去找她。
虽然看着她受苦,对裴若尘而言,也是一种受苦。可如果不亲眼看着,他更会心神不宁。
这样想着,他已从客栈的楼梯走上去,在经过二楼的走廊时,他听到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在房内乖乖巧巧地叫了声:“白老爷,喝茶。”
他愣了愣,顿住脚步,细一听,却是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道:“恩恩,茶泡得不错。值得表扬。”
那决计不是伊人的声音。
裴若尘苦笑了一下:大概刚才想着伊人,才会听成是伊人的声音吧。她此刻还不知道在京城的哪个小巷里沮丧呢,又怎么会在客栈?
他抬步从门口走了过去。
待他转过拐角,门吱呀一下开了。
伊人小心翼翼、神情傻乎乎地捧着一壶茶,越过走道,跨进了对面、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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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逐风勉力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流园,躺在自己的床上。
床前纱帐微荡,旁边也没有其它人。似乎没有人料想他会这么快醒来,房间里安静宁谧。
他敛了敛神,活动了一下近乎僵硬的四肢——见鬼,也不知躺了多久。全身麻木。
他索性盘腿坐在塌上,闭目调息了一番,待重新睁开眼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流逐风挑挑眉,警觉地问道:“谁?”
纱帐被轻轻地撩开,一个修长清秀的身影侧身走了进来。
流逐风将身体往后一仰,手随意地撑在左右,淡淡问:“小色色,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柳色。
四年前他来流园寻母,在阵前跪了三天三夜,终于让独孤息心软,在他晕倒的时候将他带进园里,却在他醒后悄悄地离开了。
她执意不肯见他。
在流逐风心中,则早把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岁的倔强少年当成了继子,一口一个“小色色。”
“我每天都来,自从你被送回流园后,我就知道你会很快醒过来的。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