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宴的胜者,并不是那么容易得的。歌舞再美,终究太过轻浮。这种变相的选亲宴中,选的是雍容大气的世家女,德才是第一位的。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李文公家的千金第一个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向众人一礼后,悬腕作了一手诗。
七言绝句,虽出自闺阁之手,但是全诗无雌声,极有气势,就连状元出身的房元礼都含笑赞了声好。
苏宛也不由点头,不仅是诗好,李小姐这手瘦金体的字也是相当见功底的。
有人开头,其他人便起了好胜之心,素有才女之称的吏部尚书之女当众解出一盘玲珑棋局。擅棋者心中自有丘壑,懂棋者观这个才女下棋风格,都不由点头赞一句好。
大夫人见竹茹已经将画卷拿了进来,便对苏宛道:“都准好了,便去吧。”
苏宛见大夫人笑的十分和善,便如那日在普济寺看到的佛祖一般,心内无端反感,扫了一眼竹茹手中完好的画卷,心中却有丝不安。
大夫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犹疑,继而劝道:“去吧,我们苏家是帝都数一数二的世家,不应落后别人太多。”
苏宛与大夫人目光相对,最终眉眼一弯,轻启朱唇道:“是,母亲。”说着便起身往大殿中央走去,竹茹赶忙跟在她的身后。
迎向四面亭亭一礼,苏宛的目光掠过那月白长袍的房元礼,满意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惊异。然后从容道:“威武侯府,苏宛,愿搏诸位一赞。”
云静雅在高台之上,慵然望了苏宛一眼,只觉得眼生,一时没想到威武侯府何时有这么个小姐。但是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见苏宛身后的丫鬟抱着一个画轴,她本身便喜欢画画,不由问道:“苏小姐是要给我们展示你的画作么?”
听到画作二字时,大夫人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扬起,马上,就可以看到苏宛这个贱人被人嘲笑了。
然而苏宛却摇了摇头,“不是,请公主借琴一用。”
大夫人猛然一顿,居然……居然改弹琴了,见苏宛看过来的目光中是洞彻一切的冷静,她不由一惊,难道说自己临时起意换了她的画已经被她看穿了?
大殿之中偶有风吹过,苏宛坐在琴案旁,缠绕在发间的丝绦轻轻舞动,更显飘逸俊秀。宫灯下苏宛凤眼微挑,素手拨弄着琴弦。舒畅的琴声便自手下缓缓流出。
不过几个音节,懂乐之人便听出来了,这是失传多年的《广陵散》,
民间虽然已经流传此曲失传,但是有点底蕴的世家还是存有残本的,苏宛会弹此曲并不奇怪。但是此曲已为残本,众人都十分好奇苏宛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将残本弹全呢。
乐音行云流水一般,将嵇康不畏死的潇洒之心展现得淋漓尽致,就连房元礼都微微阖上了眼睛,聆听这曲《广陵散》。
就在残本已经奏完之时,苏宛依旧十分顺畅地弹了下去,但是却将曲子的感情翻转了,若说前头是不畏死的潇洒,后面便改为了对红尘的依恋。
房元礼忽然睁开了双眼,眼带疑惑地望着大殿当中坐着的少女,明明是不一样的容貌,明明是不一样的神情,就连年纪也是对不上的,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从这个女子身上看到了……那人的影子。
那年公主府的寝房,高贵的长公主却未饰金钗,不施脂粉,玩笑着道要弹一曲旷世名曲给他听。然后便硬生生将不畏权贵不惧死的《广陵散》续成了贪恋红尘的调调。
之后女子还振振有词,“嵇康是不畏权贵不惧死没有错,但是不代表人家就喜欢死啊,指不定人家喜欢的是恋恋红尘,不过不得已只能选择死而已。”
房元礼眸光明灭,虽然脑海中的记忆一个个地窜了出来,记忆中高贵的女子和眼前弹琴的女子不断重叠,但是他面上依旧看不出半点不对。
弹完最后一个音节,苏宛收手,亭然起身,目光再次掠过房元礼,满意地收回目光。
众人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平心而论,苏宛的琴技十分高超,但是将《广陵散》续成这样,似乎不符合原曲的基调。
正沉默间,殿外却有人鼓着掌走了进来,一身玄衣,面沉如水,长眉如鬓,英挺不凡。步履厚重,似是行伍之人,“好!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将《广陵散》弹成这样,不怕死却心慕红尘!”
玄衣男子自暗处走入大殿亮堂之处,在众人的讶异中缓步而入。对高台之上的静雅公主微一躬身,“臣有事耽搁,这才迟到了,请公主勿罪。”
早在男子的声音传入之时,静雅公主便惊喜地站了起来,还是三皇子妃咳嗽了一声,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这时虽端坐着,但是眼里的喜悦是掩饰不了的,当即道:“不怪,不怪。霍将军来了便好。”
来人正是当今朝中与房元礼并称的霍靖。霍靖谢过长公主,寻到自己位置坐了下来。方才那首广陵散虽将原曲慷慨赴死之意重作,添了几丝红尘意,但在他看来比之原曲不遑多让。
正在此时,一个清淡的声音缓缓响起,“霍将军此言差矣。”听闻此言众人一愣,不知是何等人物竟然敢与霍靖当面叫板。循声望去,却见说话之人正是一身月白常服的房元礼。
众人恍然大悟,若非是房元礼,还有何人能有这般胆量敢与霍靖当面叫板?
霍靖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眼帘微抬,“不知宰相大人有何高见?”
在座众人皆是京中名流,朝中贵子,自然知晓房元礼与霍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