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远博本不觉得太过可怕,但自家父亲平日里甚为稳重,鲜少有如此失态过,他顿时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一白,颤颤巍巍地问道:“父……父亲,您可要救救我啊,以父亲之能……想必,想必……”
梁远博想说,想必压下这件事情,根本不在话下。毕竟风月场所,达官贵人之类的,一不小心弄死一两个女子,那都是很正常的事儿,即便是青楼内的妈妈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处理掉尸体,压根不会采取报官的方式。
可这即将出口的话,却在瞧见自家父亲那射过来的锐利目光时,生生给咽了回去。
梁涉满腔愤怒,可又觉得无力回天,因此这话说出来,五分生气,五分颓败:“我梁涉怎会有你这么蠢笨的儿子!这件事情,原本并不引人瞩目,即便那是琉璃阁的头牌,你弄死了就弄死了,那妈妈若是聪明、还想在这陵城混下去,便会其他的理由搪塞过去,不过是个死人而已,即便大家心存疑惑,过几天,还不就烟消云散了,毕竟,谁会为了一个烟花女子拼命?”
“可是你倒好,自作聪明,琉璃阁死人的事情还没曝出来,你便率先去给夏侯舒设了一个局!这事情一旦牵扯上夏侯王府,会如此轻松吗?”
梁远博毁得肠子都青了,立刻跪倒在地,抱住梁涉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不已:“父亲,您可要救救我啊,我如何能知道?当初……当初夏侯舒赢了我,我便心头愤恨,不断向琉璃阁试压,最后终于如愿以偿要了如烟……可这妞性子烈啊,都是我的人了还犟得紧,我只能绑着,昨儿个本是心情好,想去瞧瞧她,正巧遇见她在沐浴,她又不给我脸色看,我……一不小心就将她按进浴桶里,弄死了!”
“父亲……我错了,您一定要救我啊!”
梁远博是真的悔不当初了,他悔自己为何要与夏侯舒置气,强要了如烟,悔自己为何要错手杀了她,更悔自己为什么脑子突然抽风,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如果,如果当时徐妈妈没有安慰自己——‘梁少莫担心,如烟死了大伙儿也不知是您失手,毕竟当初,夏侯世子很喜欢如烟的……’凭他当时的紧张程度,又怎能想到栽赃嫁祸这一说?
但这一切已经晚了,如今他也只能求父亲庇护了。
可这一次,梁涉也无能为力。
事情发展得太快了,若梁远博晚一天被曝出来,他还可以送他出城去,可如今,怎么送?更何况,场内还有一位圣王。
梁涉很明白,这一次,自家儿子的命运究竟如何,并非是由冉正掌控的,而是由这位圣王说了算。
圣王做事毫无章法,只凭心情,只盼他此刻,能心情好些吧。
梁涉闭了闭眼,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万一这小儿子出了事,自家夫人那里,可如何交代?只得颓然一叹:“以如今之计,还是自首吧,这样也能少些罪受。”
而另一方,明镜衙门。
徐妈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一一说了出来,事情大致过程,同梁远博本人的认知并无差异。
道完之后,大堂内,大堂外,都是一片寂静,恐怕所有人都未想到,在他们眼里张扬跋扈,从不知谦虚为何物的夏侯世子,这一次还真的是冤枉的吧!
只有冉正平稳的声音在厅内飘荡:“所以说,死者并非是跳湖自杀?而是被梁远博杀害在浴桶里?那昨夜,你琉璃阁那么大的动静,是为何?”
“当时,那梁公子显然也不是故意的,这结果他也大为惊惧,可如烟已死,他心里又怕,便威胁我等不许传出去,为了掩人耳目,奴家将如烟的尸体藏了起来,等到了夜里,再命阁里的一位姑娘做了如烟的打扮,演了一场自杀的好戏,但这姑娘熟悉水性,早已从另一处上了岸,之后……大家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徐妈妈赶紧磕头:“冉大人,圣王爷,以奴家的胆子,是断然不敢陷害世子爷的啊,奴家更不知,梁公子有那样的胆子……”
他的话刚落,衙门外,便想起了一阵沉闷的鼓声。
冉正豁然起身,皱眉道:“何人敲响了鸣冤鼓?”
很快,一位衙役来报:“回大人,外面的是傅家的傅天麟,他道,他来为世子爷喊冤!”
“哦?”冉正缓缓坐下,“传傅天麟!”
……
场内所有人都明了,如今有徐妈妈的证词不说,还有傅天麟的指认,当今局势已然清楚,夏侯舒无罪几乎已成了必然的结局,而那梁远博……竟如此胆大,杀人不说,还敢栽赃嫁祸他人,必会遭到严惩。
这个结果,虽然同之前大家盼望的截然相反,可这梁远博子在陵城的恶名虽赶不上夏侯舒,可此行也算的上是为民除害,旁观的群众们,嘴角都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淡淡笑意。
但此刻夏侯舒却笑不出来。
她站在大堂一侧,表情颇为怪异。
那是一种,又爽,又痛苦的表情!
亲自瞧着自己洗刷冤屈,恢复清白,恶人即将伏法,她如何能不爽?
不仅不能不爽,还得十分爽,爽歪歪,等那梁远博被带上来之后,更得好好恶整他一番,让他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可是非常恐怖滴!
可是,还未等到梁远博被带来、这份爽劲儿达到高潮之时,她便感到了不适。
这下腹……突地有些疼痛难忍。
若是一般的肚子痛,夏侯舒一忍也就过去了,但这可不是一般的肚子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