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婉儿知道,薛怀义已是死路一条。即是说,女皇的这个男人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了。

然后就有了薛怀义因叩不开女皇后宫的大门就烧了他为女皇亲手建造的明堂、天堂的那把惊天动地的大火。那火熊熊燃烧。烧尽了长夜。清晨到来的时候,那两座雄伟的建筑已燃化为灰烬。那是女皇和婉儿亲眼看到的。那火就断了女皇通向上天的桥,也断了纵火者薛怀义自己的后路。但是他觉得很痛快很酣畅淋漓,因为他毕竟烧毁了武兆的心肝肺,烧毁了她虚幻的信念。

那个夜晚婉儿本来是可以打开那个秘密通道让薛怀义进宫的。他就是见不到女皇也完全可以在黑暗的巷道里在婉儿的身上发泄他的shòu_yù。那个晚上也许薛怀义就是冲着婉儿来的。那个粗鄙野蛮的街头艺人其实是喜欢强暴那种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优雅女人的。所以怀义反倒庆幸圣上有了新相好,那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黑暗的巷道里践踏那个自视清高的女人了。那也将给怀义带来巨大的满足感。

但是薛怀义并不知道他已经被出卖了。其实那个晚上女皇并不知道他来,女皇的床前也并没有那个御医为她揉胸捶背。是婉儿故意把薛怀义挡在门外的,她也并没有向圣上禀报他的到来。她任凭那个yù_wàng中的男人凶狠地高声拍击着那扇秘密通道的木门,任凭他在宫墙外大喊大叫,声嘶力竭。其实婉儿同那个薛怀义只有一门之隔。她已经被他的叫骂震疼了耳朵。但是她就是站在黑黑的巷道里沉默不语。她不打开门,也不去通报圣上,而只是在心里狠狠地说,你的死期到了。

也许那个晚上薛怀义见到了女皇或是见到了婉儿,他不论见到了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哪一个,他也许就不会烧掉女皇所无比珍爱的那座建筑了。是婉儿自行决定把薛怀义挡在门外的。也就是婉儿挤兑得薛怀义去烧毁女皇的心肝,又把剑捅进他自己的心窝的。薛怀义死前的这一把火烧得倒是很有血性,很有男人的风骨,也很有英雄豪杰的气度。他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报复女皇,当然也就报复了婉儿。

婉儿在看到暗夜中骤然升起的那熊熊大火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竟有种莫名其妙的欢乐。她知道那熊熊燃烧的是女皇的圣殿,她还知道那火已经阻挡了那个男人再来强暴她。尽管婉儿一直轻蔑薛怀义那样的男人,但是那通红的火焰却照亮了他,把他照得周身明亮,且伟岸高大。就仿佛永远悬挂在了那烈焰之上。

婉儿没有参加太平公主为母亲棒杀薛怀义的行动。但是婉儿知道这是那个享尽人间欢乐的男人难逃的下场。怀义终于如愿以偿。其实给予婉儿更深刻的生命体验的并不是薛怀义。这个男人在婉儿的生命中所留下的,不过是一道匆匆的浅浅的印痕。婉儿目睹了自薛怀义走进女皇的寝殿到女皇最终把他赶出人世的整个过程。婉儿觉得这个过程太惊心动魄了,既造就了一位伟大的女皇,也造就了一个末路英雄。不,婉儿所真正在意的确实不是这个薛怀义,她一直想要弄清的是,女皇的那个叭儿狗一样的侄子武三思究竟是怎样走进她的视野,又是怎样介入到她的生命中的。

很久了,婉儿一直没有注意过那些蝇营狗苟的武氏子嗣们她一直认为他们都是些令人不齿的势利小人,所以,她也一直像蔑视薛怀义那样蔑视着武三思他们。也许是婉儿天生的贵族血统,使她对那些皇家子弟们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从太子李贤到李显,再到李旦,无论他们有怎样的毛病,她对他们还是深怀着那种由衷的热爱和敬意的,她觉得他们才是值得她交往的人。

说起来,婉儿自从认识了那些李姓的皇子们,她就已经认识武三思了。她认识武三思是一回事,而他真正走进她的视野又是一回事。十几年过去,不是说武三思这个人有什么变化,而是武兆变了,从皇后变成太后,又从太后变成了女皇。而女皇要她的大周王朝日月江河,她自然就更需要那些总是投其所好的武氏子嗣为她鸣锣开道。

婉儿还清楚地记得武三思第一次为薛怀义牵马时,她是怎样地嫌恶。她脸上的表情自然也是冷漠而不屑地。她远远地站着,冷眼旁观。但就在同时,婉儿也记得她所看到的女皇脸上的表情。那印象真是太深了。婉儿从此铭记。那一刻女皇脸上的微笑是那么明媚灿烂。那时候女皇和她的情人还彼此相爱。在那一刻女皇是那么由衷地感谢那个能屈尊取悦于她情人的武三思。她当即就赏赐了武三思很多的绢匹。女皇如此慷慨的赏赐甚至是婉儿从未见过的。直到那一刻,婉儿才意识到女皇是多么希望有人能对薛怀义好,能尊重和她睡觉的这个男人。因为在当时,无论是朝中官吏,还是女皇自己的后代们,都对女皇与薛怀义的关系心怀嫌恶。他们不能接受女皇有男人,更不能接受这个和女皇同床共枕的男人卑微的社会地位,所以他们全都想方设法地冷落他轻视他,弄得女皇非常痛苦,觉得她和薛怀义之间的那种所谓的爱情很孤单也很无助,这也就是女皇何以对三思为怀义牵马如此感激涕零了。

武三思其实就是这样走进婉儿视野的,以他卑微的行为。婉儿才开始注意到了武三思这个人,才开始想,这个相貌堂堂的男人干吗要如此屈尊如此低三下四地去做只有马伏才会去做的事情呢?其实过去婉儿对武三思的印象说不上好,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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