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舒云明白爹的意思,不觉叹了口气。
区巡抚推心置腹,“听爹一句吧,再不能跟秦少白有任何瓜葛,踏踏实实跟重光过,甭管他是谁——错不了!”
“爹放心好了。”区舒云黯然回了一句,起身走了。
区巡抚皱眉想了片刻,伸手叫过亲兵队副胡千总,低声道,“小姐最近可有什么情况?“
胡千总小声回禀,“小姐乖得很,再没跟秦少白方面有联络,小两口整天在一块。”
区巡抚点点头,“去查查那个李老三,这么个宝贝,屁股上一定有屎。”
胡千总心领神会,转身走了。
转眼间,八月十五到了,照例是祭祖,李宅祖厅里,夏荷搀着盛装的老太太行大礼。老太太身后,李家子孙亲眷纷纷跟着跪倒,给祖宗行礼。
老太太行罢礼起身,抬眼望着两个儿子的灵位,眼泪吧嗒吧嗒掉。
李玉庵不放过任何讨好老太太的机会,上前嫌殷勤,“娘,天热,您又穿着大衣裳,磕完头就先回去歇着等开宴,后头的事交给儿子,您只管放心。”
老太太回过头,嘴一撇,“玉庵,娘就你这一个儿子了!”
李玉庵扶住老太太,颤声道,“娘!”
老太太抽泣起来。一时间,徐氏、曹氏、李念慈、阿四和李重甲,也都抹起了眼泪。
老太太勉强忍住,“今天八月节,一家子团圆的好日子,怪我不好,带头掉眼泪。我先回去,你们谁想念爷们惦记爹娘,有泪都流在这儿,出了祠堂,一会儿家宴上,都得给我乐乐呵呵的,谁要扫了大家的兴,我可不依!”
众人齐称是。夏荷扶着老太太下。
老太太一走,李玉庵辈分最高,立刻不客气地站上主祭位,做张做致地拿出一卷精美字卷,递给老丁。
“这是我昨天连夜写就的一篇祝词,快拿去焚化了,列祖列宗们读了一高兴,准保佑咱们逢凶化吉,财源滚滚,官运亨通,人丁兴旺!”
老丁接过,点火焚化。
角门里,一个高大魁伟的人走进来,斗笠盖着半个脸。
门房急了,“站住,什么人就往里闯?也不看看……哎哟,这不是三舅老爷吗?”
掀起的斗笠下,露出曹三德的脸。
门房压低声,“您老回来了?风头过去了?”
曹三德嘿嘿一笑,“差不多了,只要别太招摇,应该不碍事。怎么样,这会子都在祠堂行礼呢吧?”
门房点头,“可不是,您赶紧请吧,一会儿家宴就要开了!”
“礼成!”李玉庵一声赞。
祖厅里,众人刚要退出,只听阿四开口了,“诸位长辈、兄弟姐妹请留步,重光有话要说!”
众人停步。
李玉庵等不及,“重光,一会儿席上说吧,老太太等着开宴呢。”
阿四平静道:“这话不能让老太太听见。”
全家人都愣了。李玉庵更是心里咯噔一声。
阿四转向老丁,“拿出来吧。”
老丁取出一叠账单,交给阿四。李玉庵一见账单,脸就变了。李重甲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阿四将账单递给李玉庵,“三叔,这是哪儿的账单?”
李玉庵瞪眼,“重光,今天过节,老太太高兴,你不要寻晦气!”
“这是哪儿的账单?”
阿四声音不大,却自有威严,李玉庵一时胆怯,只好示弱,“一家大小都在,三叔改日再给你解释,行吧?”
阿四摇头,“这事,就得当着大伙儿说清楚。”
李玉庵恼羞成怒,“我不知道!”
阿四点点头,转向大家,“这些账单,是一个叫绣春楼的高级妓院。不足俩月,三叔欠了人家两万多银子。妓院的鸨娘找上门要账,三叔你却躲了。为了李家的脸面,不让老太太生气,公账上先替你垫了这笔钱。”
全家人议论纷纷,一双双眼光戳在李玉庵身上。
阿四继续道:“公中的钱,是全族共有,你挥霍一分,一家老小就吃一分亏。重光管家,不敢不公。三叔,一人做事一人当,别连累大家。这笔钱现在你也拿不出来。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在制造局那份薪水停发,每月例银也减半,全部归入公中还账,直到清账为止。若有朝一日李家分家,这笔账还没清,就从您那份遗产里扣。这么办,大家没意见吧?”
徐氏早被这两万两的数目戳了肺管子,“没意见!这老东西,早该这么治他!”
曹氏更是要维护阿四,“重光办事公平,持家严谨!”
李玉庵两眼几乎冒火!
阿四继续道:“三叔,你是长辈,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侄儿劝你一句,该收收心了,老太太可就您这一个儿子了,别让她总是失望。”
话说完,阿四摆摆手,众人都散了。李玉庵立在当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李重甲凑近,低声道:“三叔,我早说过,得忍,您哪儿斗得过人家。”
李玉庵咬牙切齿,“此仇不报,我李玉庵誓不为人!”
他腾腾腾走了。李重甲望着他背影,微微一笑。
这次的家宴摆在了上房的花厅里,廊下响器班,抱着唢呐芦笙,《步步高》乐声,喜气盈门。几桌精致宴席,一家人都坐好了。
阿四笑吟吟地,“夏荷,该请老太太入席了。”
夏荷答应着进了里屋。
此时,李玉庵却是腾腾腾进来,手里拿着一摞账册,冲到阿四面前,咣的一声撂下,杯盘乱跳。一屋人惊得鸦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