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摇头,“刚才你也瞧见了,连轿子的边儿都挨不上,更别说潜进去——原来的计划根本不可能!”
曹三德很固执,“那就另想办法,反正不能在府里动手!”
“这是唯一的办法!”花青紧贴着曹三德的耳朵,急促地说,“我看好了,戏台高六尺,对面二楼敞轩高一丈二,两下相距不足八丈。花某的手段,三爷是知道的,十丈之内绝无虚发!”
“三爷请看!”花青打开一个长长的包袱,露出一条长枪、一把匕首,长枪正是“林冲”手里的兵刃。这两件可不是戏台上的样子货,枪头刃口锋利,寒光闪闪,还泛着淡淡乌光。
“煨过药的?”曹三德是行家。
“见血封喉!铁贼今日必死!”
曹三德沉吟不语,屋里一片死寂。
“台上台下都是兵,就算得手,你插翅也难逃!”曹三德摇头。
“我就没打算逃!”花青手一舞,长枪倚背,慷慨道,“花某跟铁贼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就与他同归于尽!”
喜堂里,老太太和铁山正聊得高兴,李玉堂支起耳朵,忧心忡忡地听着。
铁山故作惊讶道:“……这么说, 一晃十年!老太太都没见孙子,怕都认不出来了吧?”
李玉堂的茶碗停在嘴边。
老太太笑道:“大人取笑,亲孙子能不认得!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我活着,瞧一眼就知道是我孙子!”
铁山笑,“李公子出身大富之家又长年留居海外,穿洋衣吃洋饭,说洋话行洋礼,举止仍如此纯朴,居然没有一丝洋味,真是稀奇!”
“咱们天朝上邦,衣冠文章礼节,哪点不比蛮夷强些?我李家几代跟洋人打交道,打从太老爷起,就不待见那一套。说起来我就喜欢重光这点!”
明显铁山是套老太太的话,可老太太无意间应对如流,滴水不漏。李玉堂稍稍放下心来。
铁山毫不放松,“这么说,老太太就没听过少爷说洋文?”
老太太嗤之以鼻,“我们祖孙一对儿中国人,说啥洋文。”
老丁上来,“舅老爷请李老爷说句话。”
李玉堂起身,退出喜堂,跟着老丁来到西餐厅,推门一看,里面端坐如山的竟不是舅老爷曹三德,赫然是秦少白!
李玉堂大惊,回头怒视老丁,老丁低下头。
“别怪他,是我逼他的!”秦少白上前,把李玉堂拉进房间,老丁在外把门关上 。
李玉堂凛然站着,怨气深重,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听秦少白刚喊了一声“玉堂兄”,立刻发难,“不把李家拆了你是不肯罢手!有话你快说,三分钟之内,离开这里,不然我就把你交给铁山。”
秦少白正色道:“有人想在府上刺杀铁山!”
李玉堂心里暗惊,掩饰道:“这是我的事,请你走吧。”
秦少白只得开门见山,“是你的舅爷和戏班班主,唱林冲那个。”
“你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个?”
“今天早上刺杀铁山的行动是我们干的。”
“那又怎样?”
秦少白急了,“铁山早有防范,他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和有经验得多,经历了一次刺杀,他防范一定更加严密,在你的府上,你难逃干系,而且他为了重光的事情,对你……”
秦少白说的话提醒了自己,他忽然停住话头,猛然醒悟,自语喃喃道:“重光!”一双眼紧紧盯着李玉堂。
李玉堂下意识避开秦少白的逼视。
“是你!你要……”秦少白大惊!
李玉堂迳自向门外走,“我再说一遍,离开这里!”
秦少白急忙拦住他, “玉堂兄!你要为重光报仇,我理解,可绝不能在今天,在府上!”
李玉堂兀自扛着,“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你今天动手,等于自杀!我们在路上伏击,就为不牵扯李家。没想到中了他的奸计,损失大量同志!铁山正巴不得抓到你的毛病,你杀不了他!反而让他抓住把柄,白白搭上性命,还要牵扯上家人!多少条人命呀……玉堂兄,你一定要冷静!”
秦少白的眼中,是真实的焦急与关切,李玉堂望着,有所触动,他盯视秦少白,“这个时候,你来我家,到底想干什么?”
“实话跟你说,我们组织内部有同志一意孤行,潜进府里来刺铁山——我本是来阻止他的!”
李玉堂大惊。
戏台上,花旦小生正唱着应景的才子佳人洞房花烛。李重甲到喜堂躬身敬酒布菜。
铁山看着他,笑道:“长幼有序,弟弟都成了亲,做哥哥的还不着急?”
李重甲讪笑道:“卑职军务繁忙,顾不上,不急!”
铁山话锋一转,“李管带是李家长房长孙?”
“回大人话,正是,可家父早逝。”
“唔……长房长孙,万事都得担待,可也不能事事都让你担着!就说这敬酒,那是新郎官的事!你替不了。”
李重甲有些尴尬,却听出了铁山的话音儿。
夏荷上来,轻声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太医说了,您可不能再看了……得喝药休息了。”
老太太顿时不高兴了,一众人连劝带哄地扶着老太太回房,夏荷伺侯老太太喝药,老太太喝着药一脸不高兴,“……《红鸾禧》都不让看完就把咱给撵下来了,难得今天高兴……”
李玉堂正匆匆进来,闻言笑道:“高兴也耗神,话多也伤气。您忘了柳太医是怎么嘱咐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