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就是这样。”她闷闷不乐地望着地板。母亲留下的那条苍绿色天鹅绒地毯,巳经被不计其数的士兵睡得千疮百孔、污渍斑斑了。这景象更让她感到灰溜溜的,她意识到塔拉庄园现在也跟她一样褴褛。这时整个屋子里的光线渐渐暗了,她觉得心情沮丧,便走到窗前掀起窗框,推开了百叶窗,让冬天落日的余辉从外面照进屋里来。她又关上了窗子,将头靠在了天鹅绒的窗帘上,望着窗外一片荒凉的牧场和牧场那片坟地上黑沉沉的雪杉。
她的脸贴在那苍绿色的天鹅绒窗帘上,觉得那绒毛既柔软又有点扎人,便像猫似的在它上面惬意地赠了赠。她忽然又对着窗帘看了一·会儿。
一分钟后,她将一张沉甸甸的大理石桌面的桌子从屋子的一头拖到了另一头,桌脚上四只生锈的小滑轮发出吱吱嘎嘎的反抗声。她将桌子拖到窗口,撩起衣裙爬到了桌子上面,踮起脚尖,伸手去抓挂帘子的粗棍子。那棍子很高,她几乎够不着,于是她便使起性子将棍子猛地一拉,竟把钉子也拔了出来,窗帘跟棍子什么的一齐啪啦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就像变魔术似的,客厅的门开了,黑妈妈那张又宽又黑的脸在门口出现了,每条皱纹显然都露出极大的诧异和深深的疑问。她责怪地瞟了斯佳丽一眼,她站在桌上,衣裙正撩到大腿,做着姿势准备跳下桌子。她的脸上显出兴奋、喜悦的神情,弄得黑妈妈满腹狐疑。
“你干吗要动埃伦小姐的窗帘?”她问。
“你干吗在门外偷听?”斯佳丽敏捷地从桌上跳了下来,抓起一段积满厚厚一层灰尘的窗帘反问道。
“这响声不用偷听也听得见,”黑妈妈反驳道,她挺了挺身子,像准备跟她决斗似的,“埃伦小姐的窗帘碍你什么事了,怎么连棍子都拔出来丢在地板上,弄得一塌糊涂。埃伦小姐对这些窗帘可是爱惜得很的,我可不能让你这么乱弄一气。”
斯佳丽那双绿眼睛盯着黑妈妈,那是一双热情而欢乐的眼睛,一双在往日欢乐日子里让黑妈妈摇头叹气的淘气小姑娘的眼睛。
“快点到阁楼上去,把我那箱纸样拿出来,黑妈妈,”她一面嚷着一面轻轻推了黑妈妈一把,“我要做件新衣服。”
黑妈妈想到自己这两百磅重的身子无论往哪儿跑都受不了,何况要上阁楼,便觉得很恼火,同时她也开始怀疑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她猛地一把把斯佳丽手里拿着的那段帘子抢了过去。捧在自己那对下垂的大奶子前,仿佛它是神圣的遗物。
“埃伦小姐的窗帘是不能给你拿去做衣服的,你在动它的脑筋,对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决不能让你这么干。”
有一刹那,一种神情掠过了她年轻女主人的脸庞,黑妈妈常把这种神情暗自称之为“使牛性子”,这种神情继而又转成了微笑,这微笑是黑妈妈难以抵御的。可是,这微笑并没有让老太婆上当。她知道斯佳丽小姐的笑是装出来的,目的无非是要说服她,可是在这件事上,她巳经铁了心,决不能被说服。
“黑妈妈,别那么小气。我是要到亚特兰大去借钱,所以得要一套新衣服。”
“为什么要穿什么新衣服呢?别人家的小姐也都没有新衣服穿啊。大家都在穿旧衣服,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光彩的。埃伦小姐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能穿破衣服?你穿了破衣服,大家还是会像你穿绸子一样尊敬你的嘛。”
那种使牛性子的表情又开始出现了。天哪!真奇怪,随着年龄的增长,斯佳丽小姐是越来越像杰拉尔德先生,越来越不像埃伦小姐了。
“听着,黑妈妈,佩蒂姑妈来信说芳妮·艾尔辛小姐这个星期六要结婚,我当然得去参加婚礼。我要穿一套新衣服。”
“我看你身上这件就不会比芳妮小姐的新婚礼服差。佩蒂小姐在信里说过,芳妮家可是穷得很呢。”
“可是我一定要有件新衣服!黑妈妈,你不知道我们多么需要钱。那些税款一”
“是的,税款的事我全知道了,可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