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甘妈妈打过招呼,有她帮着遮掩,所有人就以为是甘妈妈陪着林雅青去将那些米买回来的。
晚饭后,大家聚在前堂,林源济听完林雅青和林谨知的话,知道城外饭铺、城内点心铺以及家里的酒坊都已筹备好,单等看准日子就开张经营,不由得松一口气,感慨笑道:“苦难当前,难得你们不曾灰心沉沦,兄弟姐妹能够抱成团,齐心协力,奋发自救……好啊,真是我林家好儿女!身为你们的祖父,足可欣慰平生!”
饮完茶教家人散去,照例留下林谨知兄弟几个和林雅青,祖孙交谈半宿,才放他们各自回房歇息。
林雅青的闺房和父母的房间隔着个小穿堂,睡觉之前听甘妈妈的,去向父母问声安,却又被林廷安逮着说半天话,她已经很困了,百般不耐烦,如果不是林廷安刻意用十分温和带了些感情的语气对她讲话,还有朱氏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望着,她肯定会不给面子地强行打断他,然后不管不顾自行离开。
这种事她干过几次了,林廷安摔碎几个杯子之后居然先服了软,看得出来他极力压抑自己才装出那种温和态度,假惺惺的,总好过他动不动摆出一副“我是你老子,不服我立刻灭了你”的嘴脸,那是林雅青最不能忍受的。
好不容易听完林廷安训话,朱氏要送林雅青回房,林雅青阻止道:“母亲也早点歇息吧,明天之后,甘妈妈就全心顾着她的酒坊,不再做厨房事务,母亲最好和二婶、三婶商量,看看如何分工,除了照顾祖父和祖母,还要人轮流下厨,管着全家人的饮食,我记得母亲会做几样点心,尤其一款夏日凉糕做得极好,到时候点心铺子开起来,少不得要母亲帮手……”
朱氏忙道:“只要你用得上,为娘自然要来的!只是青儿也不可太辛苦,像你爹方才说:你想出辄儿来了,只管交给兄弟们便是,女儿家不要走在头里……还有,既是在家里作坊,你姐妹们也可以帮忙,让她们给你分担些!”
“娘,我知道了,您歇着吧!”
目送女儿进了她自己的房门,朱氏方进屋掩上门,回转身来,和倚坐在榻上的林廷安四目相对,夫妻俩各自叹了口气。
林廷安道:“自小性子就清冷倔强,想不到,却是这孩子给林家指出一条生路!”
朱氏走到他身边,拿起蒲扇替他扇凉,轻声说:“老爷以前忙于公务,妾身则是因了家务和别的事,都疏于照顾她,她才对我们冷淡,其实青儿性子并不冷……每次看她宁肯依偎甘妈妈,也不近我身边一步,我心里就……”
林廷安轻轻拍了拍朱氏后背,安慰道:“她心里自是明白,谁才是生她的人!”
朱氏低头拭泪:“时至今日,我也算彻底明白:娘家父母果然凉薄,姐姐生前善待过我,而我对得起她了!为抚养雅芝、雅娴和博知,冷落亏待了我的亲骨肉……求老爷日后对青儿好些,不要总是苛责她……纵使她不及三位哥哥姐姐金贵,却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心疼,我只有她了……”
林廷安手上一顿,心底泛出苦涩,嘴里轻斥:“说的什么傻话?青儿怎么就不金贵了?她是我的女儿,我何偿不是当她眼珠子一样爱惜?以前对她严厉,是看她生成那样的性子,怕日后嫁人会吃亏,想给她打压下来,女孩子总要温顺柔曼,才能得夫婿喜欢!”
“老爷说真的么?我原也看不出老爷不喜青儿,如今青儿肯与我说话,我才觉得她说的十分在理:老爷会面带笑容陪雅芝他们谈论诗词歌赋,却极少与青儿说话,对她也没有好脸色,这是因为她是我所生,而我是个庶出的身份!老爷看重楚国公府的权势,立志做楚国公夫人的孝顺女婿,并不把我们母女当真正的妻儿……青儿说,终有一天她要带我走,养我终老……”
朱氏泪水不断,脸上却浮现出欣慰的笑容:“我这辈子生有青儿,知足了!”
林廷安苍白的脸难得地涨红一片,很快又褪掉,转为青白色,攥紧朱氏的手,像是怕她立刻就要走掉似的:“我与你这么多年夫妻,待你如何,你自己不知道吗?青儿才十五岁,未出阁的姑娘,她哪里懂得夫妻之间的恩情?你不教导她,反而听进她这些话,真是荒唐!走!扶我去找她!”
朱氏道:“老爷要做什么?孩子已经睡下了!”
“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她要带你走,养你终老是吧?那我呢?她想把我这个父亲扔到哪里去?”
“老爷,深更半夜的,再打门喊醒孩子,你们父女一言不和又吵起来,全家人都不睡了么?还是先歇下,待明日一早,青儿会过来请安,你想说什么,再说不迟!”
朱氏柔声安抚劝告,又替他宽衣解带服侍躺下,林廷安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朱氏心里却想着,明早定是自己先起床,到时候把早饭端给女儿就提点她,让她能离父亲多远就离多远,过两天再见面,事情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