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想到林府能这么快脱离困境,确实是因为女儿,连从不夸奖小女儿的丈夫都改变了态度,昨日府里搬迁、宴客,丈夫喝多了酒,回到房里自个儿把小女儿夸上了天,说女儿的容貌承了她朱氏,那颗好脑子却是他给的!他读书时的聪明劲儿无人能及,十七岁就考中状元……青儿聪慧过人,完全是承自于他!
或许,女儿真的能把亲娘弄出去?若是那样,当然最好了!如今林府有了产业,后院女人也恢复了过去的份例银子,自己是大太太每月三十两零花,只要亲娘离开楚国公府,不用女儿,自己就能把亲娘养得好好的!
也省得留在楚国公府,不受尊敬就罢了,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随时有饿死的可能!
朱氏想到这里,把手里帕子又握紧些,抬起头对林雅青说道:“青儿,要娘怎么做?你尽管说!”
林雅青瞟了她一眼,暗想这便宜娘到底明白过来了。/
母女俩还没来得及打商量,杨氏却泼过来一瓢冷水,否定了她们的想法:“贞儿,青儿,我年纪大了,就在这儿,不出去!”
林雅青怔了一下,朱氏刚刚展望过未来,想到从此后可以好好孝敬奉养娘亲,顿时就激动了,一番孝心如同泉涌,哪里还能收回去?见杨氏拒绝,以为她是怕给自己添麻烦,立时起身跪倒在杨氏跟前,泪流满面,哽咽道:
“娘,您就答应了吧!青儿向来不说大话,她真的很能干,有不少的私房钱……女儿如今每月也能有三十两零花,您女婿得了好的也交给我,我如何花用他不管的,只要先借青儿的银子置下一处房产,娘搬过去,之后的事不用青儿操心,女儿自己就可以了……娘亲!求您答应,让女儿和外孙女尽孝心吧!”
杨氏想拉朱氏起来,身子却绵软无力,又见朱氏哭得可怜,也禁不住泪流不止。
林雅青扶起朱氏,两人再扶着杨氏一起坐回木椅上,朱氏用手中帕子为杨氏擦拭眼泪,哭着道:“娘只生有女儿,女儿记事起娘就在竹园里,如今女儿已离家十几年,父亲怕是早已不记得娘……母亲的为人女儿也看清楚了,她不会对您好的,还待在这府做什么?娘,就当疼女儿,跟女儿走吧!”
杨氏含着泪道:“好孩子别哭,娘只要能想着你们就好了,娘不能走!”
“却是为何?”
“娘只是……不想你难为。你也知道,楚国公府不比寻常勋贵,祖上曾在大盛朝最艰难之时立下卓越功勋,后辈子孙又各有建树,表现不凡,这泼天富贵才能历经两百多年而不衰。他们家只有买人,何时卖过人?便是那做错事的寻常奴婢,也悄悄儿地打发,不是去了乡下就是送往外省或边关,不会让人看到……娘可曾是你父亲的妾,他们怎么可能让我出府?那不是打你父亲的脸吗?你又如何忍心招惹你父亲生气?”
朱氏听了,用帕子捂住脸大哭。
林雅青却道:“这事不用我母亲出面,我去与楚国公说!”
杨氏急忙阻止:“你还是闺阁女子,怎与长辈相对直言?若是被你外祖父责斥,只怕便有人等不及地给你传些不好听的话出去,将来要如何找到好婆家?青儿,我求你,千万不可!我这般活着,就想看着你们好好的,你们若是不好,我活着做什么?”
林雅青看着杨氏,眼珠子转了一下:“可是外祖母,亲人之间的牵挂与担忧是相互的,若我们好,你却不好,那么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明知你不好而不作为,原有的福份会被上天剥夺,因为:人在做天在看,连亲娘、亲外祖母都不奉养,怎么配享福?”
杨氏怔然道:“你、你这孩子……”
一旁低头哭泣的朱氏却忽然抬起头来:“娘!青儿说得没错!就是这样!女儿虽然嫁到林府,也是锦衣玉食,可是从不觉得日子很好过……这一定是上天在惩罚女儿,因为女儿对娘不孝!”
杨氏彻底懵了:“贞儿,胡说什么?”
“娘,我不会说话,等我回去请青儿她爹过来,他会与父亲好好商量……娘亲只生有我,我想尽尽孝心奉养亲娘,料想父亲会答应!”
杨氏表情木然,不再说话,依然清澈可照人的秀丽双眸里却如汩汩涌泉,泪水长流,怎么拭也拭不干。
朱氏慌了,抱着杨氏又哭起来:“娘,你怎么了?”
林雅青拉着杨氏的手,叹口气道:“外祖母,您不愿意我们自不能强求,羊有跪乳,鸦能反哺,您只要理解晚辈的孝心就好了。您或许不知道,我讨厌楚国公府,是因为楚国公夫人不厚道,我不了解她以前是如何对待我娘的,但林府此次出事,国公夫人只是护住了林雅芝、林雅娴和林博知,而我娘也曾经带着我上门求助,巴望着我也能得到楚国公府的庇护,但是国公夫人连见都不见我们,还指使奴婢大棒子把我们娘俩赶出门,这样的亲戚,我真的不想认!所以我想带您离开,省得每次和娘来探望外祖母,都要受她们的气……”
杨氏的手痉挛般动了一下,忽然反握住林雅青,转过脸瞪看过来,眼里的泪也不流了:“青儿,你说什么?生死攸关,楚国公夫人让人大棒子将你们赶出门?”
林雅青一楞,随即点头:“不是我胡乱编排,您可以问我娘!”
朱氏看了看女儿,虽然没有大棒子,但被人捉着扔小鸡般扔出去,也很惨的了,她跟着点头:“确如青儿所言,母亲……她太过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