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敲响三声时,叶初雨刚好在**上不安稳地翻了一个身。
下一秒,她突然睁开眼睛,猛地从**上坐了起来。
几乎就在她睁眼起身的同时,数十枝沾了火星的羽箭从天而降,齐齐射入院中。
她和萧离住在距钱家主宅不算近的一处别院中,本来是钱家特意安排的一应俱全大肆修整过的簇新院落,可不想这好心办了坏事。
全木质结构的房舍,就连凉亭和抱厦都是顶好的楠木料,几个月前又重漆了一遍清油,便迎来他们这第一拨住客。
可巴陵向来湿气重,春夏之交多连绵雨,水汽顺着缝隙钻进了廊柱里,连带着也打湿了还未完全晾干的桐油。
火一遇油,有如神助般立刻烧成一片!
叶初雨还算是反应够快的了,从火箭落入院子里那一刻就飞快披衣穿鞋,可刚一迈出房门,头顶便堪堪砸下一大根木梁,大咧咧横亘在回廊中央。
举目四望,心下一沉。
嘉玉还在房间里!
火势越来越大,叶初雨顶着灼人的热空气在蹿起的火苗间穿行,一路灵活地冲进梁嘉玉房间,定睛一看,简直哭笑不得。
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居然还没睡醒!
赶紧上前用力推了好几把,对着迷迷糊糊揉眼睛的表妹耳朵里大喊:“起火了!快换衣服跟我走!”
也不待梁嘉玉有没有反应过来,率先扯下搭在屏风上的外裙就往她身上套。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顾得上衣衫得不得体整不整齐啊,先跑出去才是最紧要的!
叶初雨手上忙活着给表妹系衣带,脑子里也没闲着。
这火箭是什么人放进来的?难道淮阴侯动作当真如此之快,今夜就迫不及待要动手了?
萧离还在前面一进院子里,若淮阴侯是受了钱家内鬼指引,他那边的攻势会不会更猛?
心下惦念,手忙脚乱地拉着梁嘉玉就往外冲,刚好和前来援护的燕羽卫打了个照面。
领头的叶初雨认识,当即把梁嘉玉往前一推:“保护好我表妹,我去前面找萧离!”
眼看着越往前火势越大,叶初雨想也不想地就要往门外冲。
“初雨!”
身后却有熟悉的声音叫住她。
叶初雨回头,却见萧离带着燕珩正从她们住处的后面绕出来。
她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你今夜没回房间?”
萧离略一颔首:“收到风声,入夜前就过来了。事不宜迟,这里处处都是木梁,火势只会越来越旺,我们从后门绕到门外小街上,燕羽卫派了人来接应的。”
叶初雨不假思索地跟上他,边跑边腾出心思来问别的:“……这火会不会烧到钱家主宅那边?孟瑾和老太爷他们不会有事吧?”若淮阴侯想要迁怒整个钱家,必定会朝主心骨所在的正院出手的。
“放心,我都有安排。”萧离并未多言,可叶初雨依旧得了一份安心。
虽然是别院,可依旧在钱家主宅庇护之下,这一场火势熊熊,不消片刻就惊动了大半个巴陵。
三条街之外的屋顶上,十几个着精兵劲装的兵士将长弓扛回肩上,动作利落有序地落到地面,几个闪身就钻进了四通八达的里弄胡同,趁着夜色遮掩,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一座外松内紧守戒森严的宅院中。
已经是深夜,淮阴侯依旧正襟严坐,冷肃的面容绷得紧紧的。当看到城中心升起冲天火光时,他的心头稍稍有了一丝快意。
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皇帝的儿子就能毒死他的儿子,这算什么道理!
一个还未过门的太子妃罢了,居然能把储君迷得团团转,迷得不分忠奸!
若此时萧离站在他眼前,淮阴侯真想问上一问:殿下,你知不知道你的女人在和我儿子争抢另一个男人?
今夜的大火不过是一个警告,一个开始罢了!只要在他西南的地界儿上,就是天皇老子都不能动他的独苗!
“那两个贱人的下落打探到了没有?”他问一个立在门边的年轻男子。
男子垂首敛目:“钱公子说,那是钱家大房曾经置办下的一处私产,房契就在钱小公子手里。”
淮阴侯眼角微垂,再一抬眼又是肃杀满面。
“派精锐去围剿--记住,我要活的。”
宁静的夜被火光照亮,街上渐渐多了往来的人群,自发地提着水桶朝别院涌去。
叶初雨一行逆着人潮前行,往萧离事先安排好的落脚点出发。
叶初雨将梁嘉玉护得紧紧的,小姑娘还未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脑子有些发蒙,扯着叶初雨的衣角,抬头问:“表姐,是什么人敢往我们住的院子里放火?”
“一个很坏很坏的人,死了儿子罪有应得,还想要迁怒到旁人身上去……”不想让梁嘉玉知道太多这些阴谋诡计,她语焉不详地说着。又揉了揉小姑娘头顶乱糟糟的头发,温言安慰道:“太子殿下早就识破他们的诡计了,咱们不会有事儿的,啊?”
梁嘉玉抿着嘴唇,小脸绷得紧紧的,重重点了点头。
这趟出行前,梁夫人就连番教导过她:不管遇见什么事儿,听你表姐的,听殿下的,他们总不会害你。
这么在心底给自己打着气,她的脸色总算从惨白转回红润润的了,再仔细瞧着,还有点儿兴奋。
这么惊心动魄的大逃亡,这么大的阵仗,要不是跟着表姐出门,只怕祖父爹爹兄长……谁都不会让她遇上的吧?
难怪表姐敢一个人单枪匹马挑了梅家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