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高照,徐寿站在旗舰甲板上,放眼远眺,整个青螺岛已是烽烟四起。/
进攻天王帮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六个时辰,原本计划的奇袭结果打成了消耗战。
前些日子,廖忠勇送来的密信中约定,八月初一深夜派人从悬龙滩接应,然后里应外合杀掉韩侂胄,夺回太上皇密诏,一举将天王帮收归李后麾下。
可现在徐寿却只看到天王帮坚固的防线和顽强的抵抗,他脸色阴沉,心中将廖忠勇不知骂了几百遍。
这时副将凑过来说道:“启禀将军,传令官来报,我军已经攻至青螺岛南面码头附近,所遇天王帮乱匪均已击溃。剿灭天王帮指日可待。”
“指日可待?”徐寿冷哼一声,“我天朝大军数倍于敌,进攻北面乱匪总舵和别院,打了一个晚上死伤惨重。这才转而向南从陆地打通与刘勇的联系,到现在只打到码头附近,你还有脸跑来报喜?”
“这……”副将一缩脖子,额头顿时冷汗直冒,“我军受阻全因太过相信廖忠勇的密使,选择了易守难攻的悬龙滩作为主攻地点。”
“你……下去吧!”徐寿青筋暴起,强忍抽刀砍人的冲动,挥手喝退参将。
此时此刻,在离旗舰仅仅百余丈外的悬龙滩上,就密密麻麻倒卧着近千具官兵的尸体,那副将竟然还敢大言不惭。
悬龙滩外百丈宽的芦苇荡,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官军巨大的战舰无法驶进浅水区,只能用小船承载兵士穿过芦苇荡上岛。根据廖忠勇密信上说,他会让手下让出悬龙滩,放官军顺利登陆。
刚开始进攻时,悬龙滩上的守军的确退走了,但就在徐寿放松警惕命令前营放弃辎重加快进攻时,在悬龙滩外围忽然伏兵四起。
对方依仗地形的优势用弩箭和短矛阻击官军,而地势开阔的悬龙滩则成了官军的噩梦。
徐寿越想越生气,下令让待命的右营迅速增援登岛部队。传令兵走后,他烦躁的在甲板上走来走去,,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接下这次任务了。
临安水师作为大宋拱卫京城的中坚力量,属于禁卫军的一部分。大宋禁军分为龙师、虎师和水师三大营,水师又分为金陵水师和临安水师。水师平时驻守金陵一带,负责长江下游及近海防御。
数月前,朝廷重臣、保皇一党的韩侂胄携带太上皇密诏私自离京,企图联络襄阳大营的龙骧军入京勤王,皇后李凤娘下令金陵水师封锁长江沿岸,韩侂胄无奈向西逃到洞庭湖一带,辗转躲进天王帮总舵。
李后数次派杀手上岛刺杀,均不成功,最终下决心派遣大军前来讨伐。
徐寿原本是京城一纨绔子弟,托人拉关系攀上李后一党,晋身临安水师将军。如今李后有命,他自首当其冲,揽下此次重任。
况且李后提及这次进攻天王帮有内应帮助,必可马到功成。可眼下看来,天王帮却成了一块极难啃动的硬骨头。
和徐寿的沮丧截然相反,郎发斌却显得神采奕奕。
悬龙滩后,半月坡上,数百甲士严阵以待。
郎发斌负手而立,一袭长衫迎风鼓动,面对着岛上四处报警信息,他更关心别院里的动荡。
厉飞扬垂首站在他身后,向他禀报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廖忠勇重伤逃逸,杨启汤中毒不起,天王帮群龙无首。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听完厉飞扬的叙述,郎发斌指着远处仍在厮杀的战场,轻咳一声说道:“你说,我容易吗?”
厉飞扬忙抱拳道:“属下以为,值得!”
“是啊……”郎发斌重重呼出口气,“多少年了,老夫为了天王帮忍辱负重、战战兢兢。任凭姓廖的踩在老夫头上,老夫只想为了天王帮振兴大业不与他一般见识。谁知他竟然引火自焚,勾结李氏乱党,他怎么就不明白祸乱之辈岂能长久这一道理呢?”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杨家小儿,老夫本也赞同他除旧立新,他想有一番作为,老夫也不反对,怪只怪他生不逢时,阻碍了老夫的道路,老夫也是被逼无奈啊。”
“帮主所言极是。”厉飞扬拱手应道。
“莫叫老夫帮主。”郎发斌拜拜手,“帮主这个位子太重了,廖忠勇的信使是你所截,密信内容是你所改,老夫老了,做不得帮主了。”
厉飞扬闻言大惊,忙俯身跪倒:“属下所做之事全仗帮主之英明,数月前,属下前往安平镇贺寿,而后属下留在鄂州传递消息,全因帮主指示。今日事成,属下无寸许之功,如帮主不嫌,属下愿誓死追随!”
“好了,老夫是真心赞许你。”郎发斌转身扶起厉飞扬,拍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老夫所谋,皆为廖党。谁料老帮主力荐杨启汤,此子只为老夫多添杀戮而已。”
“那……”厉飞扬小心翼翼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廖皆以为决战是在八月十五,但老夫却提前到八月初一,他们的援兵均未赶至。”郎发斌笑道,“时间不早了,你去告诉徐寿,韩侂胄已从岛南逃往襄阳,天王帮愿意归顺李后,老夫也该前往别院看看那个杨启汤了。”
“归顺李后?”厉飞扬有些吃惊,“那咱们不就和廖党一样了吗?”
“权宜之计!懂吗?权宜之计。”郎发斌皱紧了眉头,冷冷看着厉飞扬。厉飞扬不敢多言,转身带人奔往悬龙滩。
“唉,怎么都是一群莽夫啊。”郎发斌摇摇头,命人牵过马,翻身骑上向别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