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疲惫自心底弥漫,将南整个人淹没。他忽然觉得很累。
拖着麻痹的双腿蹒跚前进数步,他的双腿再也不能撑起他的重量;他不得不挪到路边,扶着某户人家的墙壁慢慢滑下,跌坐在地。
……国家的动荡、人民的贫苦,源于绵延了几十年的战争……邪恶的入侵者带来了战争,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结束这场战争,才能为王国赢来和平……
南抱着膝盖靠坐在墙角,蠕动的嘴唇呢喃着进入军队时教官所说的话。训导他们这群新兵的是出身王国东部的一名战士,南结束了新兵营生涯进入士官岗位没多久,那位豪爽直率的东部大汉就牺牲在一场与敌军的遭遇战中……
三年前线生涯,士兵和底层士官的消耗是最大的。神圣骑士的存在堪比战略资源,南没有机会直面白刃战;但他身边的战友、他的下属们,有不少在那三年里丧生,永远地闭上年轻的眼睛。
南坚信结束战争就能让王国重回稳定富饶,他和他曾经的同伴们皆是如此以为;而这个坚定无比的信念,在这一刻出现了动摇。
——和平真的能让人民幸福起来吗?士兵们、士官们在前线的牺牲,是有意义的吗?
林克大道事件时的一幕幕场景在南的脑中回放,与奥菲莉亚的倾述混在一块儿,让他的脑中越来越纷乱——肮脏杂乱带给他冲击性记忆的混乱民居、少年艾哈的不幸遭遇、恶魔事件后人们犹如狂欢一般消费幸存者……奥菲莉亚早逝的母亲、奥菲莉亚那位满面愁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女渐渐凋零的父亲、奥菲莉亚眼中闪过的绝望和认命……
不甘、无力、失措、迷惘,南怔怔地发着呆,脑中一片混沌,胸口紧得难受,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
惊喜的男人声音突兀地响起,透过他靠着的木屋墙壁传到他的耳中,在一片淫|靡声息中尤为独特。
“小声一些……全都在这儿了,你要先拿多少?”另一个声音响起,声线有点儿耳熟。南无意识地回想了一下,隐约记得这好像是安妮的父亲……他们居住的那家旅馆的店主马休。
……马休……好像是这儿的村长?不久前从奥菲莉亚口中听过这件事儿,南的脑中记忆还十分清晰。
“三百金币!我要把我儿子送出去,他快八岁了,等不了了。”最先大声说话的男人粗着声音说道。
“别太贪心了,罗德尼,上个月全村的收入也才三百金币而已,你一个人全拿走其他人分什么?还得留点儿钱让村民们看得见呢,不然他们会老老实实把钱上缴?”马休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悦。
“你们之前的分成那么多,这次就不能全给我?你家和约翰家都已经在外面城里买下房子了,我只是想把我儿子送出去,他再留下来就得去做‘生意’了!”这个男人的声音更大了。
马休似乎是嗤笑了一声,“‘卖’几次而已,有什么关系?我家的安妮都做了几年生意了?”
“得了吧,鬼知道安妮是哪个客人留在你老婆肚子里的种,我儿子可是我亲生的!”
“耐心点,罗德尼,你这么心急干得了什么大事?这次的钱最多你拿走一半,算是你大儿子成为职业级的嘉奖……大不了让你小儿子装几个月的病,多分几次钱就够你送他出去了……在外面弄套房子再娶个干净的女人,你想生多少个亲儿子都行。”马休按捺住火气劝解。
屋中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马休的劝解似乎还是颇有效的;墙外,蹲坐墙角的南眼睛瞪得极大,整个人都化身为石塑的雕像,唯有牙齿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南毫不怀疑奥菲莉亚说的话,因为这位女性没有任何向他撒谎的必要;村民们确实为了能够在贵族和官员管理之外的地方维持生活而强忍着践踏家人尊严和性命的痛苦,这些钱也确实交到了所谓的长老和村长手中——那么,这些钱,真的全都用于村子本身了吗?
这个村子的“客户群体”还算大,从白日热闹的街景就能看出;哪怕南不清楚这里的人们收费比外面贵一倍,但是估算一下从业的人家,也能猜测出这个村子收入的大致金额——村民们都不识字,更没有人懂得算数,可是南懂;稍稍一算,他立即发现到这其实是很庞大的金额……一年里能发生几次魔兽入侵?而雇佣逗留村中的冒险者们驱逐这些入侵者,能花去多少钱?
南瞪大的眼睛中血丝开始弥漫,无尽的怒火自胸腔升起,直冲脑海——一个月就能收入三百金币,这些钱币上沾染了多少个如奥菲莉亚这样的女性的血泪?!
破旧的房屋、久不更换的家具、奥菲莉亚瘦削的面孔和身上打满了补丁的粗布衣服,与屋中人对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形成强烈反差——把家人偷偷送去城中,购置房屋,娶干净的女人……
南也许永远也无法估量到此刻的自己面容是如何的狰狞,他尊重身处于泥潭仍旧挣扎着求生的人们,这让他无法对奥菲莉亚说出停止出售自己身体这样的话;与之相对,无视村人的痛苦与磨难,并借机大发横财的屋中人,彻底地引燃了他胸中的烈焰。
弹身而起、拔出佩剑,南扬起手臂,圣光之力在他掌中汇集,剧烈地压缩后形成拳头大小的浓烈光球;自得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