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先生和蓝夫人并不是被楼战亲手杀死的。”余伯先是说出这句令人诧异的开场,而后才娓娓道来,“当年楼战要将毒品生意发展到内陆,必须打通淮港这个关节,蓝家在淮港黑白两道的势力都很大,根基也深,而且蓝家从不参与贩毒,对楼战来说,要打通淮港,冥顽不灵的蓝家是最大的障碍。楼战那个时候才二十五岁,虽然年轻,但行事相当老道,当时他在淮港暗中收买了不少与蓝家有过过节的人,其中就包括侯达。”
“侯达?”
“侯达这个人不成气候,但是他的父亲侯政以前和蓝先生分别控制下淮港和上淮港两片区域,后来想必你也能猜到,双方较劲到最后,蓝家全面胜出,侯政啷当入狱,后来他在监狱里纠结势力想要翻盘,蓝先生当然不会答应,侯政最后死在监狱里。”
老人说了这一番,苏泽却感觉好似只是揭开了序幕,不由觉得蓝傲文背后的故事恐怕比他想象中都更复杂曲折。
余伯继续道:“蓝先生放了那时还小的侯达一马,也是看出以侯达那种骄纵的个性,即便长大也不会对蓝家造成什么威胁。蓝先生看人一向很准。只是,他没有料到侯达后来会去投靠楼战。”
苏泽听及此处,似乎有了一些眉目,仍是耐心等老人说下去。
“楼战利用侯达纠结了以前侯政手下的一批人,这些人在蓝家盛大时莫不是忍气吞声到了极点,自然很想翻盘。他们比楼战熟悉蓝家,熟悉淮港,很快楼战便开始步步为营。在楼战做这些准备的时候,蓝先生却因为大少爷的离家出走,本来就多病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说到这里,老人长长地沉了一口气,“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楼战的人在淮港四面点火,蓝先生疲于奔命,侯达在这个时候趁机劫持了蓝夫人,可惜蓝先生甚至都来不及去救夫人,便被人暗杀在医院里。”
“所以其实杀了蓝先生和夫人的人是侯达。”苏泽沉吟道。
老人点点头:“至于侯达背后有没有楼战的授意我就不清楚了。”顿了顿,“侯达杀了蓝先生和夫人后,就派人围了蓝家。”
余伯说到这里,看向苏泽,只希望能从对方神情中看出一点点的动摇,然而黑衣的青年眉峰轻蹙,许久都没有说话,再次开口时,却是低声问:“蓝傲文那个时候多大。”
“少爷那年十七岁。”他回答。
十七岁……苏泽看着跳动的篝火,他在地下废墟遇见蓝傲文那年,他们两人都是十九岁,那个极度敏感,极度缺乏安全感,对他极度戒备的蓝傲文,好似还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我和少爷在一起,”余伯的声音更沉了,“侯达来的时候,手里提着蓝先生和夫人的人头……”
老人说到这里久久没再继续,黑衣的狙击手收回目光看向老人,眼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沉声问:“然后呢。”
余伯抹了一下眼角:“然后……少爷就对侯达说,‘当年我父亲杀侯政时也留了你一条活路,你现在也应该留我一条活路’。”
苏泽沉默地握拳,手指筋骨发出捏紧的声音,他不知道蓝傲文面对死去亲人的头颅,是以怎样的心情和表情说出这句话的,闭了闭眼,问道:“蓝辉艺呢?”
老人似乎是怔了一怔,才低低地道:“那个时候辉艺少爷已经死了。”
所以当时蓝家真的只剩下蓝傲文一个人了。苏泽问:“侯达没有杀蓝傲文?”
“侯达后来是想要杀少爷的,但是楼战来了。”
苏泽蹙眉,不知道这句话还有怎样的转折在后面。仅有的几次蓝傲文对他说起自己的过去,都没有提过侯达这个名字,但楼战却是他心心念念要杀死的人。
楼战来了。那也许是楼战和蓝傲文的第一次见面。他不知道那对蓝傲文意味着什么。也许蓝傲文不想对他说,他就应该不去过问,可是真的听到了这里,却又怎么可能不在意。
“少爷伤了侯达,侯达自然想让楼战杀了少爷,”老人徐徐道,“但是那个时候楼战最想杀的,却是侯达。”
听似意外,但细究之后苏泽也不觉得奇怪了,楼战本来就是利用侯达,这个时候侯达父亲那一帮跟随者恐怕还指望着在淮港重树当年勇,楼战自然不可能放任他们做大,既然侯达被蓝傲文伤了,借蓝傲文之手杀了侯达以除后患简直就是顺水推舟一石二鸟的好事。倒是蓝傲文,那个时候的他是什么样子呢,苏泽心想,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能伤得了侯达?都不知道是该为他叫好还是该为他心痛。
“少爷得到楼战的许可,手刃了侯达以及他的手下。这之后……”老人说到这里,声音都忍不住哑了,“就被楼战软禁了起来。”
这一次苏泽却是吃了一惊:“软禁?”楼战没打算杀死蓝傲文?
“说是软禁,但是少爷过的根本不是人的日子,”余伯轻叹道,皱纹满布的眼角盈着一股凄凉,“楼战怕少爷逃跑,在少爷脚上绑上了电子脚镣,只要离开楼战方圆两公里的范围,脚镣就会发送信号,楼战的人马上能根据gps定位找到少爷。整整两年里,少爷都没有动过逃跑的念头,只有两次越界被楼战抓回去。那个时候,少爷他只想活下来……”
老人沧桑的嗓音里透着心酸,那句“只想活下来”,放在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蓝傲文身上,竟叫苏泽不忍去想象。
“为了活下去,只能替楼战卖命,楼战很多疑,一而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