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了?
你真怪……三十年,何必呢。”床上的少女,她的声音饱含苍凉,凄凉得像深秋风中枯萎的一尾叶。
兰若默然,双手合十,喃喃,“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众生,皆苦。”
“慈悲?慈悲是给少数人的,那些佛经道法,都是狗屁!都是骗人的!”忽地裴三三趴在被窝里伤心地抽泣起来,她终于放弃了十几年来的信仰,她咒骂曾经执着相信的一切。
她一辈子都要在这个地方度过了,她再也见不到师兄和另外一个人了。
她完了!
一只手搭在她背上,隔着破旧的棉被,热力却依旧渗透进来,带着强大的安抚性意味,裴三三忽然止住了哭声,她睫毛上还挂着泪花,瞳孔里黝黑似一潭深水。
身后是轻微的叹息,叹息声里弥漫着对万物的悲悯。
一佛一道,一个在莲花台上静穆端坐,俯瞰众生,一个愤世嫉俗堕入无间地狱,癫狂成魔。
这样的极端,这样的沉默。
“娘娘,佛、道,在每个人心中,不会欺骗任何人。”
“你怎么知道?你尚且没有被欺骗罢了!”裴三三转过来坐起身,直直地盯着他,他楚峰修竹般的身形挺立在她眼前,挺拔峻峭得令人挪不开眼。
“假以时日,娘娘定会明白贫僧说的话,只是现在,请娘娘服药。”
兰若恭敬地递过药碗,眉眼低垂,甚而不去直视于她。
裴三三森冷的眼神淡淡扫过他的脸,肩膀,双臂,终是接过了药碗,仰首,一饮而尽。
“心死,是没有药可以医的。
我劝你,不要白费功夫了。”说完这句话,裴三三掀起被子,蒙头背对着兰若,睡去了。
茫茫人海,苍苍人世,我们为何要相遇?
前世今生,谁乱了谁的心,谁迷了谁的眼?
这一曲高歌,你以生命开唱,我以静默来和。
半个月过去,裴三三的气色越来越好,咳嗽已经好了大半。
她这一片依然没有任何嬷嬷再来关切查看,几乎已经被人忘却了。
兰若每天傍晚过后会准时出现,悄无声息,手上端着一碗药,而她亦是配合,再没有提过拒绝。
白天的时候,裴三三自己生火做饭,熏得灰头土脸,忙得不亦乐乎。
在山上十八年她没有学会过做饭,在素园她也没有学会过做饭,如今在这里,竟学会了。
兰若总是来得悄无声息,丝毫没有预兆,可只是一瞬,她就感觉到了。
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与心灵深处,再也无法拔除。
“你来了?”她背对着他,正在摆放碗筷,温柔贤惠的背影,像一个小妻子。
“娘娘……”兰若每每开口,总是这两个字,将距离拉得恰到好处,也冰冷得令人窒息。
裴三三身形一窒,转瞬又掩饰过去,笑着转过来,明媚生花。
她没有病中的形如枯槁,面黄肌瘦,现在的她,已经恢复了最初的美貌。
那双水灵斑斓的杏眼,忽闪之间,足以令天下男子折腰。
只是这位得道高僧,他将脸垂下去,不动声色,丝毫不为之动容。
裴三三没有不悦,她还是笑着走上前,轻轻拉起他的袖子,示意他入座。
“你救了我,又治好了我的病,我还没有谢过你,所以,我请你吃饭吧。”
“娘娘,众生皆苦,贫僧救娘娘是应该的,娘娘不必道谢。况且那晚,正是娘娘帮助贫僧躲过了女鬼的偷袭。”兰若淡淡地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裴三三拉着他袖子的手没有松开,她凑近他,盯着他的下巴,忽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气息喷洒到他脖子根,莫名的湿热酥麻。
“别动,你这里有朵花儿。”
还没等兰若反应过来,裴三三玉手伸上去,指尖轻巧地将他领口一朵米兰花拈下来,笑得春风满面,眼角眉梢挂着诡计得逞的嘚瑟。
兰若再也架不住这样亲昵的肌肤之亲,轰地一下,脸爆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满室稻米香,裴三三啧啧嘴,佯装不知,哭丧着脸,“兰若,你不吃饭,是不是怕我把病传给你?”
“不!”兰若惊慌地解释,又转而意识到自己失态,低头默念了几句佛经,这才冷静下来,解释道,“娘娘,男女授受不亲,娘娘金枝玉叶,贫僧怎敢跟娘娘同桌吃饭?”
他还是一口一个娘娘。
裴三三的脸瞬间垮下来,语气凝满冰霜,毒辣的眼神,恨不得彻底洞穿他!
“男女有别?
那你为什么每天晚上子时从窗户里爬进来给我驱鬼气!”
每晚的动静,她悉数看在眼里,从不言明。
咚地一下,兰若双眼圆睁,惊讶地看着裴三三,这个少女,竟然敏锐地窥探到了他这样的秘密。
裴三三笑着盯着他的反应,温柔地抚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像个勾引佛堕入魔道的妖精。
“兰若,你别这么惊讶,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
这个宫里,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人。
我污蔑你跟佟妃串通,你从来不辩解,我那天晚上偷偷念大悲咒帮助那个女鬼逃脱你的天罗地网,害你差点被她偷袭,你也从来不提。
你这样好,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兰若被她攀着肩膀,浑身不自在,片刻不敢动弹,她顺势将脸庞埋在他的背上,半晌,湿意泛滥。
“你知道吗?
兰若,你好像我最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