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说话年纪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个太过强势的母亲,巧姐衣食无忧,所以整个人显得闷闷的,旁人见了她们娘俩在一块儿坐着,多半不会以为是母女。
在某些方面来说,巧姐倒是和她的姑姑贾迎春颇为类似。
岫烟将晶莹圆润的小美人镯不由分说套在巧姐的手腕上,拉着小姑娘走到贾母近前:“巧姐儿真可算得上是老太太重孙女辈里最出挑的一个!”
贾母笑着揽住巧姐儿,端详着小姑娘手腕上的贵器,口中不住道:“叫舅太太和表姑娘费心了。”
邢夫人涎着脸往前凑:“老太太,巧姐儿还小,毛毛躁躁的,我怕磕了碰了摔坏这好东西,不如我先替她收了,等年纪大些稳重些再与她拿出来戴。”
岫烟赶在贾母作答之前忙抢道:“姑母说的极是,镯子磕碰不要急,要紧的是巧姐儿别被碎片伤到。”说着就动作起来,一手捏住巧姐的胳膊,一手去拔镯子。
岫烟怀疑巧姐身上有伤,邢夫人淫威之下,才可能导致巧姐儿见了亲娘不敢相认。她有心探查孩子身上究竟如何,但奈何巧姐儿今儿穿的是一件红花绫金丝小袄,紧箍箍的裹着小胳膊。岫烟微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果然......巧姐口中发出“嘶嘶”的抽气声,小脸挤在一团,看起来很是痛苦的模样。
这会儿王熙凤已然明白了岫烟的意图,她抓住良机,一个箭步就上前抱住了女儿:“表姑娘,孩子还小,你怎么能下狠手掐巧姐儿呢!”
岫烟忙摆手,脸上慌张:“二嫂子,我怎么可能害巧姐。确实没用力气。不信你自己检查。”
邢夫人慌了神,她忙要过来抱孩子,平儿根本不给她机会,笑着拉住邢夫人:“大太太别担心,我们奶奶不过和表姑娘开个玩笑,等检查没事,自然会给表姑娘道歉。”
邢夫人啐道:“小蹄子,你快松开,别惹火了我,我让你们奶奶跟着吃罪不起。”
有平儿在这儿牵制大太太。王熙凤就得了时间检查女儿的小手,她每将棉袄的小袖口往上推,巧姐就疼的往后退步。还不到小臂。巧姐的两眼早就是泪汪汪一片模糊,可却紧咬牙关,愣是不敢哭出声来。
王熙凤就觉得剜心一般疼。
女儿的两只小胳膊上伤痕累累,四五条青印子赫然其上,也有新伤。也有旧伤,甚至还有几处小肉鼓鼓的,青中透着暗紫。
“大太太......这也是您的孙女,您怎么能......”王熙凤多倔强的一个人,此刻却早是泣不成声。
邢夫人手无举措的站在原地:“老太太,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儿,这是,这是邢丫头的错儿啊!要不是她非要给巧姐戴什么镯子。孩子哪里就能受这么大的委屈!”
众人越发鄙夷邢夫人的品性。
虎毒不食子,就算贾琏不是大太太的亲生儿子吧,可将来也免不了要指望着人家给她养老送终啊,邢夫人怎么就忍心如此对待一个稚龄孩童?
贾母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听邢夫人如此狡辩。厉喝道:“当着舅太太的面,你也有脸去诬陷人家表姑娘?”
薛姨妈怕贾母下不来台。有心想给大太太说几句求情的话,王夫人却快她一步,低声道:“你别糊涂,咱们因为王家的立场已经得罪了贾琏,眼看人家夫妻出去就做官,将来指不定有什么际遇呢,何必为个大太太得罪了自己的侄女!”
薛姨妈主意不多,从来都是王夫人说什么她做什么,眼见亲姐姐如此交代,薛姨妈倒不好帮劝了。
其实贾母这会儿巴不得有个人站出来给大太太说情,她训斥两句,也就把这事儿圆过去了。
可大太太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舅太太的面把责任推卸到邢岫烟身上。谁又不是傻子,哪里分不出什么是捏的伤痕,什么是打的伤痕?
如今这么多人坐着,贾母不能一棍子打死邢夫人,更不能怪罪到邢岫烟身上。必须选个替罪羊,先应付了眼前要紧。
鸳鸯最知老太太的心思,她忙笑道:“老太太消消火儿,这事儿未必怪大太太,巧姐是她的亲孙女,连我都知道大太太把巧姐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肯定是大太太身边的人阳奉阴违,见咱们巧姐小,说话不利索,就暗地里下黑手。老太太要惩治也该惩治这起子小人。”
王善保家的冷汗哧溜一下就从脑后勺流到了脚后跟。
鸳鸯这小蹄子可真黑心啊,分明就是要弄死自己啊!
王善保家的赶紧往后退,想要避开这起风波,谁知邢夫人忽然开窍了似的,一把抓住王善保家的,将她推到了众人眼前:“老太太,都是她挑唆了媳妇,我也是好心,想教巧姐规矩,谁知道这婆子下手太黑,背着我私下里打了巧姐。”
“太太,你......”王善保家的不及多想就要反驳。鸳鸯已经叫了外面候着的婆子捆了王善保家的,根本不容她分说。
邢夫人战战兢兢看着贾母,老太太反而与众人叹道:“我这俩媳妇都要强,恨不得儿女都和她们一般伶俐。巧姐儿粗笨些,你只耐心教导就是,今后可不能再打骂孩子。”
邢夫人忙不迭的点头,众人凑趣说了些贾母爱听的话,场面一时融洽许多。唯独王熙凤眼见老太太是想将此事岔过去,忙道:“老祖宗,我知道巧姐粗笨,惹了大太太生气,还是我先带回去教养几日,等熟了规矩,再送她回来给大太太作伴,您说呢?”
贾母心肠就是一软。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