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一声令下,立即有人将新任南京国子监祭酒、如今尚未上任的杨涟用软轿抬了过来。
田尔耕、许显纯等人因在狱中,还不知道杨涟未死,更不知道朱由检已将他们迎回京师重新为官,因此一见杨涟,皆吓得魂飞魄散。许显纯更是有些精神恍惚地道:“你…你不是死了么?”
杨涟那满脸如刀刻般的皱纹突然展开,对许显纯报以一个嘲讽的微笑道:“我是死了,今天就是来向你索命的。”
“鬼、鬼…鬼呀!”许显纯的精神彻底崩溃,连哭带喊就想逃跑。不过他带着脚镣又怎能跑快,还没跑两步即被秦兵一脚蹬翻,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回来。
杨涟则仔细审视那份供状,老泪纵横地道:“陛下,此供状纯系伪造!上面的手印确是臣的,但那是许显纯将臣打昏以后强按的;字迹则根本不对,让臣一试便知!”
朱由检急命人取笔墨核对笔迹,那还用说么?从供词到签名全都是伪造的。杨涟又控诉道:“至于所说赃银,根本子虚乌有。许显纯得到阉贼授意,对我等严刑拷打,三日一比较,强索银两。有子侄辈怕臣等被打死,只得东拼西凑,甚至卖房卖地上交银两,却如何能够阉贼所指几万两之数!阉贼故意说这样数目,只是想把臣等害死在狱中罢了!”
朱由检听了对许显纯笑道:“对了,那些所谓的赃银呢?有没有移交户部的文牒?”
许显纯等人登时傻眼,他们锦衣卫审案,向来如貔貅般只吞不吐,榨出来的银子便自己贪了,皇帝既不追究,也从来无人敢过问,顶多孝敬些给魏忠贤也就是了。现在朱由检突然追问赃银去向,谁能答得上来?
朱由检便冷笑道:“既然答不上来,就说明银子让你们贪墨了。苏茂相,这几人的家抄了没有?”
“已经抄了,”苏茂相赶忙回答,“从府中抄检出数百两至数千两银子不等。”
朱由检一听便知是三法司有意放纵,让田吉等人转移了财产。不过他早有准备,又问道:“他们的家人、仆役应该还在京师吧?”
其实田吉等人是很想把财产转移出京师的。只是秦兵入城之后盘查甚严,他们府中的家人和仆从想走也走不了。朱由检便命秦兵速将各府的帐房、管家提至现场,先对已经死了的崔呈秀府中管家道:“你那个老爷已经死了,你也就没必要袒护他了。说吧,崔呈秀在京师还有几处房产,赃银都隐匿于何处?”
管家稍一犹豫,朱由检立即把脸一沉道:“此人不老实,廷杖五千棍,着实打!”
三棍子下去,那管家已经皮开肉绽,只得哀号着求饶道:“万岁爷,小的全招啦eads;!”
这一招不要紧,崔呈秀竟然在京师还有五处豪宅!朱由检立即派秦兵去抄,不多时有人来报:“已从各处宅邸中抄出白银八十余万两,尚未抄完,仍在清点之中。”
八十余万两!全场百姓登时大哗,要知道一户普通百姓,一年的全部开销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朱由检也是一喜,继续追问其余各犯的财产。这些管家可不如他们的主子狡猾,一吓唬全招了,朱由检则顺藤摸瓜、趁热打铁,一下午将九名罪犯在京师的房产全抄了。至于京师以外的田产,只能日后慢慢追查。
不仅仅是这些已经足够了,田吉查出了五十余万两,吴淳夫、田尔耕等人也查出十余万至几十万两不等。许显纯贪污的银子最多,竟达百万两之巨。单是这五虎五彪,又让朱由检瞬间有几百万两现银入账,朱由检也不客气,立即宣布全部充入内库。
铁证如山,九名犯人已是体如筛糠。朱由检森然道:“你们中官阶最高者年俸也不过一千多石,折银四五千两顶天了。这几十上百万两除了贪污受贿,又能作何解释?太祖皇帝规定官员贪污五十两以上即剥皮楦草,仅这一条罪,你说你们打算怎么死?自己贪污不说,反以贪污诬陷别人,害死忠贞清廉之士,何其无耻!”
话音未落,一名青年文生嚎啕大哭着从人群中冲出,秦兵硬是阻拦不住。朱由检定睛一看,见正是黄宗羲,忙让人把他放过来。
黄宗羲叩拜过朱由检,指着许显纯的鼻子声泪俱下地控诉道:“草民之父黄尊素,生前任山东道御史,有感于阉贼与客氏祸乱朝廷,上《圣断不可不早》一疏弹劾魏忠贤。阉贼深恨草民之父,着锦衣卫缇骑收捕。不意锦衣卫在苏州激起民变,将其打死二人,余皆逃散,并未逮到民父。
“民父明知阉贼陷害,然锦衣卫奉有圣旨,民父以‘生死皆是君恩’,毅然徒步赴京受逮,旋被下至狱中。许显纯、崔应元得阉贼授意,以酷刑拷打民父,又炮制‘收受贿银二千八百两’,强按民父之手画押。草民心痛父血,在京遍求同乡及民父同年、门生,勉强凑够二千八百两交上。不想有了这二千八百两,民父罪名坐实,反而加速被害,当夜即死于狱中!”
黄宗羲一边控诉,一边伏地大恸。而遭到过许显纯等人用这等手段陷害的绝非他一家,今天也有许多来旁听,听到此处不禁哭成一片,让人闻之恻然。杨涟也点着许显纯的鼻子破口大骂道:“若非陛下亲自搭救,我也早被你如此害死在诏狱了!”
许显纯这才恍然,结结巴巴地道:“那天有人劫狱,还有那场大火,难道是…”
还没等他说完,一直在地上跪着的黄宗羲突然一个箭步蹿了上去,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