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工地
五、王有才的照应
刚一开始干,李轼就发现王有才的刁滑。他一起身就感到特别重,原来王有才总是把绳子往他这方多挪一点。李轼想,这也太明显了,这名堂哪个不懂,立马说:“绳子放中间,要不你来抬我这头。”
王有才一看这招不灵,又来第二招。起身的时候,本该两人合着“一、二、起”的号子同时起身。王有才总是一边喊“起”,一边就先直起身子,那重量随着杠子的倾斜就压向李轼,弄得李轼起身很费劲。李轼刚想起身,王有才一使劲,立刻就把李轼压得一个狗爬,差点嘴啃在地上。要是王有才先站直了,李轼连腰都直不起来。开始几次李轼忍了,后来一看王有才老这样,就明白王有才是故意的。心想这样整下去,自己肯定整不过王有才,弄得不好闪了腰,麻烦就大了。
李轼哪肯吃这个哑巴亏,心想老子充其量不干了。等下一次开始时,王有才又故伎重演,他把杠子往地上一撂,说:
“王哥,你别跟我耍心眼,别以为我没干过就好欺负。我们两个人是一根杠子,要打伙两个人齐心干,不干就散球伙!”
王有才一愣,眉毛一扬,心想这小子的头也不好剃。在他看来,收拾一下新来的,哪个工地都一样。让新来的人晓得一下规矩,晓得敬畏先来的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想到一个刚来没两天的人,居然敢跟他王有才叫劲,眼神一横,立刻拉下脸:
“哟嗬,还敢跟老子耍横!你晓得老子是……”
李轼没有回避王有才的眼光,没等他把话说完,就马上把他的话打断了:
“我管球你是哪个!我就是来干活路的,不是来让你收拾的。你要是故意整我,老子就不干了,等建国来了再干。”
王有才一听李轼的话,不由地认真看了对方一眼,对方个头不高,体形单薄,不像是有力道的人,但目光中那种冷峻,却分明透出一股硬气。王有才想你跟老子再硬,我也不虚你。刚想发作,转念一想,何必跟一个新毛头一般见识,有损自己的名声。宗陵要是晓得了,背后肯定说老子是半夜吃柿子拣软的捏。再说杨建国跟自己打过招呼,让照应李轼,所以他没有翻脸。反而一脸的大度,显示他的江湖豪气:
“哟嗬,嘴巴还挺硬。好说,那你来喊号子。不要让人说老子欺负新毛头,传出去让人笑话我王有才不仗义。”
“我来喊就我来喊,有啥希罕的。”李轼毫不示弱地说。
这一折腾后,王有才没有再为难李轼,算是相安无事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一根杠倒还算顺手了。
李轼原来没有抬过条石,杨建国告诉过他抬条石要领,腰板一定要绷直,脚往外蹬,身子往里靠。行走时一手扶杠头,一手拽抬绳。杨建国还说,抬条石走的距离短,二三十米远,远点的也就六七十米。所以起身后,憋住一口气,脚步合着号子的节奏走,一阵子就到。
没两天,小条石都抬完了。到了四个人拱大条石时,王有才和李轼还是一根杠子,另外两人一根杠子。因为是坡路,四人拱时,个儿高的两人在后面,这样搭配都省点儿气力。套绳子时,王有才说:
“我来,这有讲究”。
原来前后两根抬绳圈,各自套在条石两端,李轼细看,王有才把绳圈刚好套在条石的边沿上。抬到目的地往回走时,李轼问:
“这是啥讲究?”
“哪个那头的绳子套得多,哪个那头重。要是套少了,容易脱掉,搞不好,砸在脚上,那就跟老子自认倒霉。所以,平路时,后面的、前面的套得差不多。在上坡路时,走后面的重,后面的套得少;前面的易脱,前面的套得多。在下坡路时,情形正相反。这样大家都轻省,绳子也脱不了。”
李轼心想这王有才到底是老手,不由把拇指一伸说:“行,老王。”
“行啥行,这都是练出来的。你以为老子这五六年是白混的。”王有才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地说,心里想的却是,你小子还有得练。接着说:
“这不光是为了轻省,也是为了了免得出事。有一次,有人就是套少了,跟老子绳子滑脱了,把脚砸伤了。养了好几个月,一分钱没有挣到,倒帮补了不少医药费。万幸的是没有落下残疾,还可以接着干。我跟你说,你跟老子不是厂里的人,厂里不会管你。黄皮也不会管你,你是自愿来的,这是规矩,只能靠各人小心。”
“多谢王哥。”李轼一听,明白王有才是好心关照自己,道了一声谢。
打伙干的活路,比自己单独干更累,因为那由不得个人,条石有多重,就得抬多重,别人的步子有多快,你就得有多快。幸好那批条石不多,尺寸也是小的,不算特别重。
一晃,李轼在工地快一个月,觉得自已熬出来了,心里还有几分自得,觉得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原来听杨建国说得咋个咋个恼火,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他把这种感觉告诉杨建国。
杨建国一笑,没说话。他心里想:你老兄还没有熬出来,自得的早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