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打好了,却不知从何着手,他总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顺手抓一个弟子来严刑逼供!正苦于一筹莫展之际,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亲切呼喊:"老兄,你怎么在这里。"
那声音不但熟悉,而且热情已极,白霜鹰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头上缠着绷带,年方十六七岁的少年弟子越众而出,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挂着缕缕喜悦的笑容,跑步迎上前来。
一见来者,白霜鹰一阵惊喜,这不就是前些天在往双河镇的官道上邂逅的那个帮的少年弟子吗?还别说,这毛头小伙天真无邪,心地善良,与白霜鹰非常的投缘。
白霜鹰虽不齿于血魔帮的恶劣行径,可毕竟这些为生计而命的弟子还是很值得同情的。做人总得恩怨分明,是非曲直。
他立刻喜形于色,热情似火的欺上去紧紧抓住那少年弟子的双手,语意亲和的道:"哎呀!小兄弟,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真是太好了。"
那少年弟子用惊愕的眼光凝视着白霜鹰,骇然的问道:"老兄,那天分别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少年弟子仿佛与白霜鹰前世有断背之缘,因此话声中显得格外的依恋。
白霜鹰觉得这个淳朴憨厚的少年弟子之所以坠于邪道,一定有难言的苦衷。他敛住心神,淡淡一笑,随口道:"小兄弟,还要我参加帮吗?"
"老兄,过这边来,我有话要跟你说。"那少年拉着胡林向官道外走了几步,避开人群,轻声细语的道:"老兄,这下我们可发财了,西北十二连环镖局的两千万两库银全落在了我们帮手中,帮主闻报大悦,传令要重重赏赐咱们湖南分舵。"
少年弟子的话正中下怀,白霜鹰正迫切的想知道帮劫镖的来龙去脉,巴不得他不打自招,省得拐弯抹脚,大费唇舌。
白霜鹰心中暗喜不已,他道貌岸然的惊问道:"真的吗?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敢随便讲,不怕…"
"唉!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早先我们也纳闷,上面大老远的把我们从湖南调到陕西来干什么,没想到是来劫财的。"
白霜鹰哦了一声,指了指少年弟子头上的绷带,关切的问道:"兄弟,你的伤怎么样?"
"不碍事,死不了的。"接着,他声音一沉又说道:"说实在的,这次劫镖我们可是拼着老命,提着脑袋去干的,你知道吗?我们衡阳堂有近五百弟兄没了"。说话间,稚气未脱质脸上抖露出沮丧的表情。
白霜鹰听在耳里,又禁不住悲天悯人起来,站在道义的立场上,他深恶痛绝这些偷鸡摸狗,烧杀抢劫的邪魔歪道,恨不得把他们生撕活裂。可是又一想,饥寒起盗心,穷是万恶之源,如胡林所说,这些帮的弟子多半是些贫家子弟,适逢灾荒年间,衣食无靠,迫于生计才误入岐途,挺而走险,沦为野心家手里的牺牲。他瞥了一眼那些帮的伤患,轻声的问道:"那这些受伤的弟兄帮里打算怎么安置?"
少年弟子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样?轻伤的留下,重伤的就干脆弃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残废了的最多就五十两银子打发了。"
"弟兄们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帮里的头头就那么薄情寡义?"
"这已经够好的了,前些年平定南方时,一场仗打下来,头头们为了省事,往往下令秘密活埋重伤不治的弟兄。"
白霜鹰暗里叹道:"也够残忍的。"稍假思索,决定顺水推舟,确认一下高家宅和福威钱庄的血案是否帮所为,于是他故作震惊的问道:"这么说,高家宅和福威钱庄的血案也是贵帮的杰作?"
不料,那少年弟子却摇头道:"这我不清楚,应该不是"。他怔了怔又道:"我是听弟兄议论过高家宅和福威钱庄的事,听说是在夜里被人偷偷的灭了门,可我们帮要干什么都是明目张胆的干,那会偷偷摸摸,岂不让人耻笑。"
听少年弟子那豪壮的口气,并非是在敷衍。白霜鹰心头微微一震,暗忖:奇怪,难道胡林此前的推断有误,照理说,帮此来陕西的目标业已达成,在事成定局的情况下没有再作隐瞒的必要,也应该向这些下等弟子公布此事。他心念一转,血魔帮素来行事诡异,鬼神莫测,帮规酷毒,保密严谨,堂与堂之间各行其事,各司其职,绝少互通消息,这些下等弟子不知情并不奇怪,更何况之前三个自称影子的神秘卧底也对此事毫不知晓。心念至此,他佯装奉承的道:"我觉得也不是,在贵帮的眼里,区区高家宅和福威钱庄算得了什么,不屑于为它大费周折,劳师动众。那是,我们帮乃血魔帮的王牌主力,连名震江湖的西北十二连环镖局都不在话下,别说微不足道的高家宅和福威钱庄。"说话间,面上涌现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这时,白霜鹰蓦然意识到,伊青的性命死活才是至关重要的,其余的都不再重要了,问了这么多不过是满足好奇心罢了,纵然是侠义心肠,可事已成定局,岂能奈何。
于是他灵机一动,旁敲侧击的道:"听说西北十二连环镖局的镖师都是些一等一的高手,此次劫镖,贵帮只怕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当然啦,我的命也是拣回来的。"少年弟子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白霜鹰下意识的端详了一番少年弟子负伤的头部,只见白布绷带上还沾染着紫褐色的血迹,头部乃人体要害,少年弟子真是洪福齐天。白霜鹰暗忖:要是换上自己,就算他有十个脑袋也经不起自己的一招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