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再还没有彻底亮透的清晨。头顶的星光依次渐亮。冷色调的天空。源源不断而来的白色雾气笼罩在整个弄堂。耳膜里有脉络的传来续续的流水声。以及。
“宁心。快点。都快成雕塑了我。你给我快点。“啊南在我的窗户旁边小声嘀咕。靠在路灯下的少年吊儿郎当的姿势整个的想要往下陷下去的样子。“就好了……催命啊你……”把鞋子一塞,顺手拉好背包。我轻巧的关上了大门。白色的雾气漫上脸孔。寂寥的天空,路灯也只是在一小块区域里顶天立地。四周也依旧是黑暗的。一只大手从我身后亲昵的揽住我的腰。劣质的香烟味道直直的灌进鼻孔,整个身子瞬间充斥着烟臭味。
“小样,让大爷我等你。要是以后你敢不听话。我立马灭了你。“
“知道,知道,我吸了吸鼻子。依着这样的姿势和她一起走向了弄堂的大门。
啊南是我的死党,一个典型的中性个体。比我大一岁,但是老是喜欢撑大。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才可以了解关于我的感同身受了。还是在更小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到田园边上的小麦地奔跑。我们打着赤脚,蝴蝶般的穿过密密匝匝的麦子。脚上的小草切割我们嫩小的脚。生痛的感觉从脚板底传来。啊南说。这是磨练我们意志力的好办法。我相信了。之后的之后,就算她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去麦地。我都会借邻家那辆陈旧的单车花上一下午的时间到麦地里奔跑。我想啊南一定是蛰伏在我黑暗心脏上的刺青。一定是上帝觉得我的世界大旱大寒太久,想要找一个人来让我接受现实的一切。
于是,奔跑,也成了真实梦境中破碎的长久存在。
我们穿过街道两旁低矮昏暗的房子,脚下的鞋底因为太薄。冷冻的感觉直至全身。整个脚似乎要和鞋垫黏在一起了。而粘质好像是血液。走在前边的啊南,恍若大悟,摇摆的朝我走来。二话没说便背起我。我死死勾住她的脖子。甜蜜的感觉溢于言表。
在窄小破旧的小阁楼上面,我用手划掉附在玻璃窗上有力短促的雨水。我把整个身子贴到窗口,向外遥望。视线里的一切顿时洞开。边框上腐烂的木头发出一阵阵生臭的味道。瞳仁里映射出有棱有状大大小小的切割体。
我找来锤子,打破玻璃。尖锐的声音。浓重的雾气涌进狭小的房间。我满足的取下一小块破碎的玻璃。匍匐着爬到床边。下意识的用玻璃寻找着位子,在雪白的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我当然知道我不敢就着大动脉往下割。我还没有想要死的冲动。全身一个激灵.涌动的血液从细小的裂口中传出来。凝固之后成了暗红色的丑陋疤痕,这些疤痕是我身体的见证,我只是依靠着疼痛来感知我依旧苟且的存活着。
啊南轻车熟路的爬进我的房间。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眼睛。她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对我说,“丫的。你要死就早死好了。装逼犯贱。”然后我看到她的手握起我的手。微热的液体打在手背上。在漆黑的小房间里。我们一起卷缩着靠在床沿边。在厚重的呼吸声中安然的睡去。
我和啊南在一中上课念书。我一直是一个低调的孩子。相对于其他不安分的孩子。我显得乖巧许多。在长期的交往过程中。很多孩子都从他们父母的嘴里知道了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我总是他们饭后的谈资以及开唰的笑料。莫名其妙的事情总是不失时机的跃上台面。道听途说的,闲言碎语。每次只要我转过头总能遇上迎面而来的厌恶的目光。他们大声地说笑着。三五成群,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刻意提高了调子。“宁心。果然是妖……他妈妈就是妓女。妓女的女儿身上肯定也有肮脏的基因。”“恶心。肮脏。妓女。”“****。””鸡女。“
这些词从他们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就具有无比大的杀伤力。我无法安之若素,无法轻描淡述的否认这一切。
羞耻的感觉轰炸着脑子。我忍无可忍,但不敢理直气壮的和他们开战。任由泪水铺满脸颊。盐分太多,腌的脸生痛。
你看,我就是这么懦弱。所以,连死我都不敢。
我总是找不到大血脉。
总是做不到歇斯底里。
啊南终于忍无可忍。把手上的签字笔折成了两半。朝着那些唧唧喳喳的人扔了过去。“你******就不能安静点么?****你娘.”
接着,啊南用脚把凳子往后一撩。一掀桌子。冲过去和他们厮打。常常是这个时候。顾义总会啪的一声摞下笔,大声的呵斥着“闹够了没有”.
顾义是班长,是老师眼前的红人。很多人不敢惹他。教室刹那间安静下来。对比鲜明的声音。老师走进来根本不会想到刚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而我。原谅我该死的尊严。我总是力不从心,
回到家,想要说出转学的话被突然出现的画面生生的退回到了肚子里。或许并不是突然。而只是一个插曲。
我已经习惯他们无穷尽的争吵。我甚至细心研究过他们怎么会有多余的力气摔那些锅碗瓢盆。父亲是工地上的工人。力气大得惊人。
他伸出手想要打母亲。我看到母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继而便淡定的退了下去。母亲尖叫着挣脱他。跑到厨房摔碎所有的东西。残留的碎片蔓延在整个厨房。似乎只有巨大的声音才能显示出母亲悲惨的遭遇。
没有人注意到我。我静静的站在他们身边看着这一切。这时候,我想到的是电影里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