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迟从浑浑噩噩中缓过神来时已是傍晚,她正挂在一株枯桃树的树杈间,身上的袍子被划得破烂不堪,胳膊上冒出好几道血口子,血滴在地上,瞬间就被土吸了进去。她忍着身上的疼四下看看,哪里来的一片桃林?
落到西王母的蟠桃园了?
未迟想着该怎么下去,突然夜风一吹,几片桃花瓣拂过她的侧脸,带着几缕甜丝丝的暖意,她一抬头,惊讶的发现刚才还枯黑的桃林一瞬间竟花满枝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守在偏殿的木客恍惚听见桃林那边有些动静,不放心的起来看看。
当他推开偏殿的门时,不由得愣在那里。
枯败了三万多年的桃林……开花了……
是上神!是上神回来了!
木客连云靴也顾不得穿,赤脚跑到桃林中,急切的四下找寻,他不敢出声,生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一喊,梦便醒了。
“哦呀?桃花开了?”
木客猛地顿住脚步,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他心神一颤陡然滑下泪来。
“上……神……”木客喃喃,向西望去,看见一个隐在如云桃花中的单薄身影,他跌跌撞撞的奔过去,终于喊出声来,“上神!”
未迟乍闻声音一时受惊,生生从树上摔了下来,“痛痛痛……”她扶着自己受伤的右臂吸气道,突然一双赤脚出现在她视野中。
“上神!你回……”
许是这声音太喜悦又太悲情,未迟心中一震,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是个衣衫不整的少年。
木客张着嘴,眼中的光采突然沉寂下去,一张脸血色褪尽。
未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他看起来甚是失望。
“不是吗……”木客惨然一笑,身子晃了晃,靠着一株桃树滑坐在地,“……原来不是吗……”
“吧嗒。”木客手背上绽开一朵水花。
未迟咬咬下唇挨着他坐下,左掏右掏终于掏出一块染了几点血渍素帕,递给木客说:“你、你别哭啊……”
见他并不伸手,未迟只得尴尬的收回素帕捂在伤口处,识趣的离开桃林。
脚步声渐渐远去,木客呜咽起来。
“那个……”本该走远的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木客眼前,未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惨白的脸上冒着汗珠,眼睛不知道该瞟向哪里,只涩涩出声道,“我不知道出去的路……”
木客盯着她愣了半晌,突然扑哧一声笑起来,他胡乱抹了抹脸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若不是这容貌不对,我真以为你就是上神。”他露出追忆的神色,“上神也是这般无二的性子……”他偏头看了看未迟,“你一来桃花便开了,兴许是上神与你有缘吧。”
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有缘,木客留了未迟过夜,给她包好了伤口,找来自己的一套干净衣袍让她换上,又煮了一碗稀薄的绿豆汤给她。
“你家上神去了哪?”未迟好奇道。
“不知道啊,上穷碧落下黄泉,哪里,都没有,”木客放下碗筷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看着花开正好的桃林,喃喃道,“也不知,是不是又走迷了……”他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道,“你呢?怎么这副样子跑到极谣宫来了?”
未迟挨着他坐下,支支吾吾,只说是走迷了。
木客看了看未迟一脸失落的样子,了然的拍拍她的背,笃定道“必是跟你喜欢的仙婢拌嘴了吧?以前也常有这样的事。”
未迟没甚心情解释,含混的点点头,大略说了自己单相思了百余年云云。
“你守了她不过三百年,就见了三次,”木客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家上神守了八万多年,却也只得见了一面……”